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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公司樂於遵守法令規定,提供土地和小屋安置工人,因為這對公司也大有好處。工人貧民窟培養出如親人般的關係,使工人團結,有家人般的凝聚力,因而忠於公司,而這大大有利於僱主。工人就住在工地旁,上下班完全不必浪費時間在交通上。工人的妻子、小孩,及其他受扶養者,則提供現成的額外勞力。他們是現成的人力庫,天天待命,一接到通知就可以上工。而這數千人的勞動力集中住在一起,影響起來容易得多,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較容易控制。
世貿中心大樓剛規劃時就騰出一大塊地區,將其劃分為三百多個小屋大小的小塊土地。工人簽約受僱,就可領到一小塊土地,還有用來購買竹竿、蘆葦蓆、麻繩、廢木料的錢。然後每個工人在親友的協助下,自行建造棲身之所。這些脆弱的小屋漫無節制地往外擴張,就像是即將誕生的高樓的根系,淺而嫩的根系。工人開鑿大井,以提供整個聚居區的用水;用推土機剷平土地,開出簡陋的小巷與走道。最後,圍著整個聚居區架設高大的有刺鐵絲網,以防外人擅自入內居住。合法的貧民窟於是誕生。
看中這些定期領工資的工人不得不花的日常開銷,還有這裡豐沛的淡水供應,非法佔住者很快跟著過來,在鐵絲圍籬外定居。第一批到來者是創業者,緊貼著圍籬開起小店,賣茶水和小型日用雜貨。合法聚居區的工人彎下腰,從鐵絲網縫鑽出去消費。蔬菜站、裁縫店、小餐館接著出現。賭窟和販賣白酒或大麻膠的其他秘密場所,不久後也跟著出現。每個店家都貼著聚居區的圍籬,最後圍籬沿線完全被佔滿。非法貧民窟開始往外擴張,朝通往大海的周邊空地綿延。遊民加入這人數日增的非法貧民窟,挑選小塊空地搭建陋屋。鐵絲網被人們用手扳出新的洞,非法佔住者利用這些洞,進入合法貧民窟取水,建築工人則利用這些洞,到非法貧民窟採買物品或探訪新朋友。
非法佔住者的貧民窟擴張迅速,但欠缺規劃,隨需求恣意發展,比起工人貧民窟較整齊乾淨的巷道,顯得凌亂許多。過了一段時間,非法佔住者的人數是工人聚居區的八倍之多,整個地區住了超過兩萬五千人,合法、非法貧民窟的界線模糊,淹沒在人海之中。
孟買市政局譴責非法貧民窟,建造公司人員反對工人與非法佔住者往來,但他們彼此卻沒有內外之分,視為一體;他們的白天、夢想及慾望,都交纏在盤根錯節的貧民窟生活裡。在工人和非法佔住者的眼中,建造公司的圍籬和世上所有圍籬一樣,恣意獨斷而無關緊要。工人不準帶直系親屬以外的人進入合法貧民窟,有些工人因此邀親戚非法佔住鐵絲網外靠近他們的地方。圍籬兩邊的小孩成為好朋友,兩邊的人戀愛或媒妁成婚稀鬆平常。鐵絲網的一邊有慶祝活動,兩邊的居民一起熱烈參與。水災、火災、傳染病也不受帶刺鐵絲網的阻隔,因此貧民窟某個角落發生緊急事故,貧民窟居民即全體動員,合作無間。
項塔蘭 第十二章(11)
卡拉、普拉巴克和我彎腰跨過圍籬的開口,進入合法貧民窟。一群小孩身穿剛洗過的T恤和連身裙,跟在我們旁邊結隊而行。他們全跟我及普拉巴克很熟。我替許多小朋友治過病,替他們清洗割傷、擦傷、鼠咬傷,包上繃帶。許多工人在工地受了小傷,擔心會因此被炒魷魚,因此都到我的免費診所,而不去找公司的急救員。
“你認識這裡每個人,”我們第五度被一群鄰居攔住時,卡拉說道,“你是要競選這地方的行政首長,還是什麼的?”
“哪有,我受不了政治人物。政治人物是那種即使沒有河,仍跟你保證會建橋的人。”
“說得沒錯。”她低聲說,雙眼在開懷大笑。
“我很想說那是我說的,”我咧嘴而笑,“但其實是名叫阿米塔的演員說的。”
“阿米塔?巴吉汗?”她問:”大B?”
“沒錯——你喜歡寶萊塢電影?”
“當然喜歡,為什麼不?”
“我不知道,”我搖頭回答,“我只是以為……你不會喜歡。”
我們彼此不語,隨之變成尷尬的沉默。她先開口。
“但你真的認識這裡很多人,而且他們很喜歡你。”
我皺眉,打心底驚訝這看法。我從未想過貧民窟的居民會喜歡我。我知道有些人把我當朋友,像是普拉巴克、強尼?雪茄,乃至卡西姆?阿里?胡賽因;還知道還有些人似乎發自內心地尊敬我。但我從未將那些友誼或尊敬當作是喜歡。
“今天是特別的日子,”我面帶微笑地說,想轉移話題,“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