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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只有十四歲,卻有了兒子。
拓跋弘知道在鮮卑一族,像他這麼大就有孩子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他父皇也是在十四歲的時候有了他的。拓跋弘看著在床榻上,面容秀麗卻不掩疲憊的劉貴人,看得出她臉上的複雜神色。他知道,在大魏朝,後宮的女人都是懷著異常矛盾的心理。既希望受到皇帝的寵愛,又忐忑自己會懷上孩子。若是生得女兒還好,萬一生了個龍子,還被皇帝看中,那麼久必須依照大魏朝的慣例,立子殺母。
沒有人會願意死去,縱使為的是自己的兒子。拓跋弘又想起自己被立為儲位之時,母妃那無法言喻的目光。
看著和某個人有幾分相似的劉貴人,拓跋弘在心底默默地道了聲抱歉,如果他懷裡的這個孩子可以平安地活到兩歲,那麼他便是他的太子了。不過在這之前,還是不要讓他們母子太過於接近的好。他不想讓他的兒子和他有一樣的痛苦回憶。
吩咐宮女們好好照顧劉貴人,拓跋弘親自抱著兒子走出內室,正好看到一直在偏殿坐著的馮綺。
父皇已經過世了兩年,馮綺還是依照漢族的習俗一直替他守著孝,渾身素白,穿著一件具有銀絲繡花領口的交領直袖上襦,腰間束著一條寬寬的絲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肢,下身是一條質料輕柔的絲質長裙,拖曳直地,層層疊疊。她的眉目如畫,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清愁,脂粉未施,卻依舊美豔無雙。
拓跋弘的腳步停滯了片刻,因為抱著孩子,所以並未像往常一樣行禮,只是略略地點了點頭道:“見過太后。”
馮綺姿態無比優雅地放下手中的白釉青蓮茶盞,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拓跋弘懷裡的襁褓上,很自然地朝他伸出手去,柔聲道:“來,給哀家看看。”
拓跋弘上前幾步,便嗅到了她身上傳來的檀香味道,不由得微怔。他知道她一直是在那個佛堂為父皇吃齋唸佛,卻沒想到連她的身上都沾染上了那麼濃重的檀香味。
馮綺自顧自地接過襁褓,小嬰兒可能覺得她身上的檀香味道有些刺鼻,不安地揮動著小胳膊,咿咿呀呀地哭鬧起來。
拓跋弘連忙把兒子重新接了過來,又後退了幾步,果然小嬰兒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立刻安靜了下來。
馮綺絕美的雙目中閃過一絲落寞,隨後勾起唇角輕笑道:“看來這孩子和哀家無緣,罷了。”佛堂寂寞,越是吃齋唸佛,往日琴瑟和鳴的回憶便越清晰,馮綺本想把這個孩子養在身邊,但現在這樣的情況,怕是不能如願了。
拓跋弘微皺眉頭,忍不住勸說道:“太后,汝也要當心身體。”他今年才十四歲,縱然天資聰穎,但掌控這一國的權柄,委實也是太過勉強了些。兩年前他剛登基時,朝政大權操縱在車騎大將軍乙渾的手中。那乙渾心懷不軌,經常扭曲他的詔命來誅殺異己。在僅僅四十多天內,他從車騎大將軍升太尉、錄尚書事,最後官居丞相,位居儲王之上,一手遮天,完全不把他這個年幼的皇帝看在眼裡。
他不甘心受制於人,卻不得不承認自己鬥不過乙渾。最後還是一直在佛堂唸經的馮綺親自出手,不動聲色地注視著乙渾的放縱,出其不意地密定大計,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以謀反罪誅殺乙渾,隨後宣佈臨朝聽政。雖然她下了朝便休息在那空曠的佛堂內,這大魏朝的每一項政令,卻都是由她發號出來的。
拓跋弘在心下苦笑,他雖然是她一手教導的,但無論是心計還是胸懷,都無法與她相比。
馮綺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轉了轉手中的紫檀木佛珠,柔聲細語道:“弘兒,汝放心,只要汝有能力,這大魏朝還是會屬於汝的。”馮綺溫柔地看著已經長成了一名俊秀少年的拓跋弘,恍惚間微微出神,當年她遇到拓跋濬時,後者也是差不多的年紀,拓跋弘又極其神似他的父皇,朝思暮想的人就像是完好無損地站在了她的面前,馮綺一時間不由得痴了。
拓跋弘接觸到她的目光,心下一跳,隨即又悵然一嘆。他知道她在透過他,懷念著他的父皇。他剛想說些什麼,卻又見她的目光恢復了清明,不著痕跡地別開了臉。
每一次都這樣,先靠近的人是她,而每一次先離開的,也是她。
拓跋弘的手臂不由得微微用力,襁褓裡的嬰兒像是有些難受,不安地扭動起來。拓跋弘一驚,立刻放鬆力道。
“弘兒,有沒有給這個孩子起名字?”馮綺若無其事地拿起微涼的茶盞,喝了一口溫茶。
“舉其宏綱,就叫拓跋宏吧。”拓跋弘淡淡地說道。
“拓跋。。。。。。宏?”馮綺微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