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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不停擦眼鏡,就好像他認為眼前的模糊不清是因為他的眼鏡起了霧,而不是因為周圍有霧。
滾滾而入的霧氣比我之前所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濃重。
我能聽到他們在那裡試圖把會議持續下去,說些有關比利?彼位元的結巴和他為何結巴之類的廢話。霧氣如此的厚重,說話聲就像從水裡傳到我這裡來。實際上,這霧氣很像水,它似乎把我從椅子上漂了起來,有那麼一會我都不知道到底哪一端是在上面。漂浮開始讓我覺得胃有一點不舒服,我什麼也看不見,我從來沒有遇到讓我感覺像漂了起來一般濃重的霧氣。
當我感覺四處漂浮時,說話聲變得模糊但很巨大,時斷時續。但儘管說話聲響亮,有時響亮到讓我知道自己就坐在說話的人的隔壁,我仍然什麼也看不見。
我聽出了比利的聲音,他因為緊張而結巴得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厲害。“……大學沒、沒、沒畢業,因、因為我離、離開了美國後備軍官訓練隊。我忍、忍受不了,任、任、任何時候負責訓練班的教官點名叫‘彼位元’時我不能回答,你應該說到、到、到……”他好像喉嚨裡有根骨頭似的哽住說不下去了,我聽到他吞嚥了一下重新開始,“你應該說,‘到,長官,’而我從未能、能夠說出來。”
他的聲音變得模糊,然後大護士的聲音從左邊插進來,“比利,你是否記得第一次說話有障礙是什麼時候啊?你什麼時候開始結巴,記得嗎?”
我無法分辨他是在笑還是別的什麼,“第、第一次結巴?第一次結巴?我開始說的第一個單詞就是結巴的:姆、姆、姆、姆、姆媽。”
然後談話整個消失了,我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也許比利藏到了霧裡,也許所有的人最終永遠地躲回到了霧裡。
我繼續漂著,一把椅子和我擦身而過,這是我看到的第一個東西,它從我右邊不遠處的霧裡飛了出來,幾秒鐘已經到了我的眼前,觸手可及。最近我已經習慣了不打擾在霧裡出現的東西,一動不動地坐著,不再努力堅持。但是這一次我害怕了,就像過去那般害怕了,我竭盡全力想把自己拖到椅子邊抓住它,但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作為支撐,所有我能做的就是在空氣裡亂蹦一氣,所有我能做的就是眼睜睜地看著這把椅子變得清晰——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清晰,以至於我甚至能夠分辨出油漆未乾前某個工人碰了椅子留下的指紋——椅子出現了幾秒鐘後消失了。我從未見過東西這般漂浮,我從未見過霧氣這般濃重,濃重到了我即使想在地板上站起身四處走動也做不到,那就是為什麼我如此害怕,我感覺這一次我將會永遠地漂浮到某個地方。
我看到一個慢性病人從下面漂進了我的視線,是老曼特森上校,他正在閱讀寫在他那隻黃色的長長的手上的手稿。我湊近看了看他,因為我想這可能將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了。他的臉碩大無比,大到我幾乎不能承受,他的每一根毛髮和每一條皺紋都很巨大,就好像我在用一個顯微鏡看他一般。我如此清晰地看到了他,看到了他的一生,這張臉記載了西北軍營六十年的崢嶸歲月,上面有鐵邊彈藥車的輪子碾過的痕跡,也有兩日行軍的幾千雙腳的深入骨髓的磨蝕。 。 想看書來
《飛越瘋人院》第一部(24)
他伸出那隻長長的手放在眼前,眯著眼讀上面的手稿,一根被尼古丁染成槍托顏色的手指則指點著所讀的字句。他的聲音低沉、緩慢而有耐心,當他閱讀時我看到字句晦暗而沉重地從他脆弱的嘴唇裡飄出來。
“現在……旗幟是……美——國。美國是……李子、桃子、西——瓜。美國是……橡皮糖、南瓜子。美國是……電——視。”
是真的,所有的東西都寫在那隻黃色的手上,我甚至可以跟他一起讀。
“現在……十字架是……墨西哥。”他抬起頭來看我是否在集中注意力,當他看到我的確注意力集中時,他對我笑了一下,又繼續念起來,“墨西哥是……核桃、榛子、橡果。墨西哥是……彩——虹。彩——虹是……木頭的。墨西哥是……木——頭的。”
我能明白他用意何在。在這裡的整整六年裡他一直在說這些事情,但是我從未在意他,我想他不過是個會說話的雕像而已,一個由骨頭和關節組成的東西,漫無目的喋喋不休地重複著他那些絲毫沒有意義的滑稽可笑的定義,但是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他在說什麼。我試圖看他最後一眼以便能記住他,正因為我看得這麼仔細,我一下子就理解了他。他停了下來抬頭瞟我一眼,想確定我知道他在說什麼,我想對他大吼,是的,我明白了:墨西哥就像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