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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北,炊煙處處了。

“老爺請下來歇一歇。我去打聽一下,看望海閣在哪裡?”

“何用打聽。喏,那不是!”

順著他的手指望去,但見玉皇廟後面偏東,有一帶粉牆;牆外垂楊,牆內桃李,紅白青翠掩映之中,矗起一座高樓,隱約有一塊綠地泥金匾額懸在那裡,而字跡卻難辨識,然則又何以見得那就是望海閣?

“絕不會錯!”洪鈞解釋:“你看,柳樹下掛著兩匹馬,一白一黑,那就是我在奇山見過的。”

原來如此!賈福打發了驢亻夫,隨著洪鈞緩步行去;走近了仰頭一看,匾額上果然是“望海閣”三字。

“你敲門!”洪鈞用手拂一拂衣襟上的灰塵,“只說我來訪騎白馬的姑娘。”

賈福點點頭,將黑漆雙扉上擦得雪亮的銅獸環叩了幾下。來應門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兒,眉目如畫,穿一身淡青洋布夾襖褲,外套一件黑軟緞的坎肩,一條黑縐紗的帶子,將腰束得極緊;臉上一樣塗脂抹粉,長辮子上還佩一支金押發,完全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找誰?”她問。

“我家老爺來訪騎白馬的姑娘。”賈福照本宣科地答說。

“我家姑娘今天累了,不見客!”

賈福聽了這話便有氣,見那女孩兒是勾欄人家的打扮,料知硬闖不礙,便冷笑著說:“不見也要見!”一面說,一面便舉手將門抵住,同時一隻腳已伸了進去。

這便煞風景了!洪鈞急忙喊道:“賈福,不要魯莽!等我來跟這小妹妹說。”

一聲“小妹妹”消了她的怒氣,瞪了賈福一眼,閃開兩步向洪鈞問詢:“尊姓?”

“我姓洪。”

“洪老爺以前來過沒有?”

“今天是第一次。”

“請洪老爺明天再來。我家姑娘真的累了,歇在那裡。”

“我知道。你家姑娘騎馬去看梨花,累了要休息。我不驚動她,只上樓去看一看。”

那女孩兒有些發楞,彷彿對洪鈞的來意,感到莫測高深似地。最後終於表示,須稟命而行,不敢作主。

不多片刻,那女孩兒去而復回;遠遠便招手示意,請客上樓。這是登堂入室的第一步,洪鈞留下賈福在門房等候,自己精神抖擻地迎了上去,笑盈盈地問道:“你告訴你家姑娘了?”

“不是。是告訴我婆婆。我說是很好的一位客人,她說:那就請上樓吃杯茶也不礙。”

洪鈞喜她言語乖巧,模樣伶俐,便從口袋中取出兩枚番舶帶來、簇簇生新的小銀圓,塞在她手裡,“這個給你玩兒。”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阿翠。”

“喔。你說的婆婆又是誰?”

“姑姑的媽媽,就是婆婆。”阿翠一面引客上樓,一面答說。

“姑姑?姑姑又是誰呢?”

“就是你想看一看的人。”

“原來她是你的姑姑?”洪鈞突然想起,一個鴇兒,手下不止一個姑娘,不要弄錯了人,卻是笑奇*書*電&子^書話,因又問道:“你姑姑叫愛珠?”

“嗯!”

這下洪鈞放心了,坦然登樓,對樓梯便是門,阿翠揭開門簾,洪鈞頓覺眼界一寬。先當張掛著一幅碩大無朋的橫披,定睛細看,不由得失笑,原來北面一溜長窗,盡皆敞啟,海景入樓,恰好補壁,以致有這樣可笑的錯覺。

“客人請坐!”

接待客人的,另是一個修飾得頭光面滑的中年婦女,但看衣著是南班名為孃姨、北班喚做跟媽的傭僕,便點灃頭坐了下來再說。

“大爺貴姓?”

“我姓洪。”

“洪大爺,請寬衣。”

狎妓多是便衣,但長袍上加一件俗名馬褂的“臥龍袋”,即成常禮服,所以妓家往往先為客人卸馬褂。然後絞來手巾把,奉上蓋碗茶,遞過水菸袋;照例也還有乾溼果碟,多寡不等。望海閣的果碟很夠氣派,八個鏨銀的高腳盤,四幹四溼,極其精緻。最難得的是,有洪鈞久未得嘗的鄉味:松子糖。

正當周旋之際,西面門啟,出現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婦人,身材極高;花白頭髮梳得光亮閃亮;穿的是一條貢呢紮腳褲,步履極健。洪鈞心知這就是阿翠所說的“婆婆”,不自覺起身迎候。

“不敢當,請坐、請坐!”婆婆含笑招呼,隨後問道:“洪老爺行幾?”

“我行三。”

“三爺!”

婆婆站住腳福一福,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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