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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僅僅是爭逐性慾的風月場,而是兼有文化沙龍、商業交往,乃至政治的起承轉合作用的場所,情色只是它的一件鮮豔的外衣,或者只是一種功能而已。明白了這一點,便會明白在我們民族歷史的傳說和傳統中,妓女的形象為什麼和現在流行的妓女形象不盡相同,為什麼會出現紅拂夜奔,協助李靖成就了開國之大業;為什麼會出現李師師,冒險為燕青巧做安排,讓他和宋徽宗在自己的閨房中會見,成為巾幗中的英雄;又為什麼陳圓圓能夠被後人嘆為“慟哭六軍皆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這些一般女人難以甚至根本無法做到的事情,卻奇蹟一般發生在昔日妓女的身上,這往往是寄託了人們的情感,超越了一般道德意義上的評判,也不是一般的風花雪月所能夠比擬和企及的。從青樓文化意義上,來考察八大胡同,也許才會讓我們的眼光開闊一些,而不僅僅囿於曖昧的情色之間。
八大胡同在咸豐到光緒年間完成了自己的形象塑造,成長到了自己的頂巔,卻並沒有達到以往青樓文化的頂巔,僅就清代而言,妓女質量最高的時期在清中葉。那時期的妓女文化水平和藝術水平都很高。這和自唐宋以來受宮廷重視的傳統有關,那時妓伎通用,藝妓不分家,還有專門的機構負責管理,人們對待她們的態度,和我們現在看待妓女是不一樣的。只有這樣來認識,我們才會對琴棋書畫俱佳的柳如是有所認識,明白清初的才子兼重臣錢謙益為什麼說死說活非要娶柳如是不可;也才會明白為什麼在我們古典文學的畫廊裡,有了色藝絕代且氣節逼人的李香君的故事,描寫她的戲劇《桃花扇》常演不衰;也才會明白清初的禮部尚書龔鼎孳,為什麼在其愛妾金陵名妓顧橫波死後,出重金在長椿寺旁特意修建妙光閣,並情意殷殷地祭詩云:化為魂歸無色界,悲來佛是有情人。居然將佛和一個妓女相提並論。
那時候的妓女,和現在穿著露點的裝束,手裡攥著安全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妓女,確實不完全是同一個概念。
那時候的妓女有不少如柳如是、李香君或顧橫波一樣能詩能畫,並且有著一般女人都沒有的氣節和骨氣,並不僅僅是出賣色相,也不僅僅圖物件高官厚祿,不像我們現在被包的“二奶”,如金絲雀一樣只會躲在籠中撒嬌賣俏。
那時候的妓女可以演出李漁改編的連臺本《遊園驚夢》。清珠泉居士著的《續板橋雜記》中這樣描寫舞臺上的她們:“含態騰芳,傳神阿堵,能使觀者感娛目心,迴腸蕩氣,雖老使師,自嘆弗如也。”
難怪乾隆爺都要親自召見並款待她們。而文人更是為之題詩贈畫,這在清《畫舫錄》上都可以查到。
這樣的傳統一直延續到清末,我們也就容易明白,同治戊辰科一甲一名的進士、後當過歐洲四國大使的洪鈞,當年為什麼在蘇州一眼看中了賽金花。他看中的是賽金花的色藝雙全,才把她娶進門來,而且看作正室夫人一樣帶著她出使歐洲四國,如此才有了後來八國聯軍攻進北京城燒殺搶掠中面對德軍元帥瓦德西時賽金花的出色表現。換成現在的妓女,行嗎?
可是,到了小說《孽海花》中,賽金花變成了和僕人勾搭成奸、一起合唱下流小曲《十八摸》、故意從樓上甩下珠玉頭簪勾引他人的形象。
也許,這時候賽金花的形象,就已經是八大胡同後期下跌的形象了。賽金花在八大胡同,是她自己也是八大胡同質量急劇下滑的象徵。妓女,便也從古典急劇滑落到現代。現代妓女的形象,是依門賣俏,是旗袍開衩到大腿,一手叼著香菸卷一手拽著你的衣角甚至你的要害處,是和金錢和花柳病相連的形象。上等的,是曹禺《日出》裡的陳白露;下等的,是老舍《茶館》裡的小丁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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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的反攻倒算(2)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八大胡同已經快到了尾聲。它的鼎盛時期,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從咸豐到光緒年間,還不是這樣的,儘管和清中期已經無法相比,卻畢竟儲存著一定的歷史延續性,如同李漁詩中所寫:“琴書雖漫滅,出入可攜將。”大概的意思和韻致還在。南北妓女的構成,以及出入八大胡同的人員,畢竟也還都保持著以往遺存下來的傳統,前者並非僅僅是為生活所逼而走投無路的貧苦婦女,後者也不僅僅是為發洩性慾而來的地痞流氓或軍閥官僚。
這一點,我可以簡單作一點具體的說明。後者,崇彝的《道鹹以來朝野雜記》一書所作的記載,就可以作為佐證。他曾為我們列舉了一串名單:“鹹同以來,京城諸貴公子,多以轟飲徵歌為樂。據予所知,以鍾石帆方伯秀之子文蘭畦,舒溪制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