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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巧了,我可以提前一個禮拜到香港去,我就送健如上路,順便看著她在香港安頓下來,把我的朋友逐一向她引介,好回來向你及丈母孃報告。”
這個安排似是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有什麼比由姐夫親送小姨上學去更妥當、更安全了?
應該是求之不得的。
然,我下意識地心上抽動一下,覺得有一點點的莫可明言的擔憂與不快。
這個建議誠是始料不及。
我若反對呢,又持什麼理由呢?
不是老早開口求了丈夫給健如多點照顧嗎?
現今又來反口覆舌了?
真為難。
於是,我對信暉說:
“你要管的事情多,專誠的為送健如到香港去,是不必要的。況且提早赴港,可能會引起老爺不快。”
“絕對不會。爹不知催促了我多少次要我快點到香港去開店做貿易生意,我總是抽不出身子來。這下,外邊的政情風聲也似乎越來越緊了,是非要儘快多一條出路,多一扇後門不可了。爹開始撥款多買香港地皮物業,也得我去照顧。”
信暉看我沒造聲,便又說:
“你別擔心家裡頭的人會說我偏袒你,把你妹子的事都包攬在身上辦,今時今日,金家上下人等都恨不得你沒有心事、沒有擔掛,哪還會有什麼話講,倒是丈母孃看我辦事不力,或會有微言,就惹你不快了。”
信暉講這番話時,我真的覺得他是情深款款的。
以後的許多許多年,回想起來,仍找不出他面上的表情有何漏洞。
男人要瞞騙人,辦法多的是。
當時,我的心是一下子就鬆軟了。
於是,健如赴香港求學的主意就定了。
一經給她說了這個安排,健如就很堅決而快樂地對我說:
“大姐,我想明天就回到家裡去,陪母親一個星期的日子,才到香港去。”
“這也是很應該的,以後就得等你有長假期才能回來看望母親了。”
“你跟她可以來香港看望我嘛。”健如興奮地說。
“這兒的生活,你不是不知道的,將來孩子出生了,更走不動。至於母親,若不是信暉派了得力助手到她店上分了她的工,老人家怕連飯也沒時間吃,哪能途長路遠去香港?”
我又加了一句,“健如,在家千日好,出路半朝難,你得好好地照顧自己,勤寫家書。”
“放心,大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後你要人做伴,把惜如帶過來吧!”健如說這話時,笑得很特別。
她的那個特別笑容,還是其後我才因為看慣了,又知道往後會有什麼事情是跟著發生的,始能解釋它的含義。
比起我的妹子來,我初期的道行是差太遠了。
簡單一句話,是個完全不懂得見微知著,分析人情世故的愚笨人。
信暉帶著健如到香港去後的那段日子,我是忽然間寂寞起來了,好像日中的時間特別多,百無聊賴似。
這天在後園內,打理剪折一些黃菊,放到睡房去擺一擺,添一點生氣。
金家總是周圍的金光燦爛似,到處都是明黃色、金澄澄的,連偌大的後花園,都種滿差不多清一色的黃色花朵,尤以碗口大一朵的黃菊最醒目。
看到了黃菊,想起了丈夫。
記得新婚燕爾的頭幾天,他總是大清早到後花園去,折一朵小菊花回來,說給我別在髮髻上。
花瓣還是帶著一層薄膜似的露水,鮮明欲滴。
我曾問:
“為什麼你們家這麼愛用黃色?”
“因為明黃是帝王之家的專用顏色,現在的平民百姓家用在自己身上,有貴胄的氣派。”
“你把自己看成是太子了?”我笑道。
“誰說我不是了?”
金信暉答這句話時,是躊躇滿志的。
那自豪自負的表情,有一份不能言喻的魅力,令我心折。
“我若為王,你就封后。”
我還是笑:
“才不要,有後就有妃,六宮粉黛,縱使我掌正印,還不管用。”
金信暉大笑。
耳畔還是有一陣的笑聲,回頭望,不是朝思暮想的俏郎君,而是金家的二姨奶奶。
“我說,大少奶奶你這麼好興致,親自來後花園採花?”
“也曬太陽,吸一口新鮮空氣,走動走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