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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依舊剛肅,卻多了點笑意。「…偷懶。」然後轉身離去。
跟不會寫作的人真是說不通。我嘀咕的關門,上了門閂。寫作的人哪能每件事情都懂?只能模糊焦點、唬爛專精了。我要事事懂就去當王陽明瞭,來個格物致知。
外間的炕和裡間有煙道相通,所以睡覺時裡間狠暖。盥洗後,花兒去外間睡,我在裡間。
在狠靜的夜裡,我似乎聽到隱約的「空谷綺蘭」,從狠遠的地方傳來,悠悠揚楊。
經過一整個冬天,我看到葛先生不會轉身就逃了。
一來是熟了,二來是我想誤會已然冰釋。因為有回他又落在最後面,在我關門前問我,「少夫人,棄業是否令人生懼?若有過,請言之。」
「沒啊。」我一整個莫名其妙。
他第一次對我笑了笑,坦蕩平和。狠有禮貌的一揖,才轉身走了。
我仔細想了想,應該是他也明白我無他意,見我轉身必逃,大約也不太舒服。誰喜歡讓人當妖魔鬼怪?
狠快的,我就把他看成花兒那樣的員工。畢竟我穿過來時就已半百,除了近七十的老管家,其他人在我眼底都是小孩。
我終究是個太傲的人。我沒那意思卻被冤屈,非常不平。既然誤會冰釋,我就偶爾會跟他聊幾句。我看他也好得差不多,眉眼間的抑鬱淡了。
不是我吹牛,飛白居可是個養傷的好地方,不管是身傷還是心傷。那兩個垂頭喪氣,和葛先生一起買進來的僕役,現在也展顏了,笑口常開。
人嘛,不就手裡有分工作,碗裡有飯可吃,夜裡和大家說說笑笑,不就是一生了嗎?
但總覺得葛先生和我們這些凡俗百姓不同,是要做大事的。等熟了些,我問他想不想跟家人連絡,或者,他真正想去什麼友人那兒辦事,當個幕僚什麼的,我也可以安排。
「家人…」他笑得非常苦澀,「我違背父親棄文從武,就已經被笞打多次。獲罪於天,立刻將我從族譜上除名,上表懇求免禍,不令逆子牽連葛家…妳說我還有家人嗎?」他轉眼看向地上。
「或者你想去什麼地方…」我覺得挺難過的,親傷宛如逆刃刀,我懂。
他安靜了好一會兒,看著粼粼水面,「知交滿天下,滿朝文武盡往來,最後誰也不敢來救…若不是少夫人援手,棄業已病死官奴處。」他對我抱拳,「此恩此德,棄業無以回報,願替少夫人效死。」
我尷尬的連連搖手,「你說笑到不喘氣的笑死那還容易,我在這兒當米蟲書蠹,哪兒有效宕機會?太嚴重,言重了。你若喜歡就待著,真有想去的地方,說聲,能幫我就幫了,難得我遇到一個正常人…」想想連朋友都沒正常人來往,真是感慨。
他不卑不亢的盯了我一眼,眼神清亮,「少夫人豪俠無閨閣氣,棄業甚佩。」
「米蟲也豪俠的起來啊?」我搔搔頭,「總之不用太拘束,你瞧管家罵我跟罵雞一樣,我也沒生氣。本心是好的,我就覺得沒啥值得計較。」
擺擺手,我繼續曬我的冬日。大雪天難得放晴,涼亭雖冷,但冬陽曬下來挺舒服的,半凍的湖水粉雕玉琢,頗有風情。
他陪我站了一會兒,輕聲告退。看他矯健的步伐和背影,我不禁感嘆,多好的孩子。老天爺怎麼不長眼呢…?難怪天子也跟著失心瘋了。
但冬陽到了中午就讓烏雲遮得沒影。像是配合這樣陰霾的氣氛,當天下午,盧大公子來了。
才幾個月沒見,他瘦得臉都尖了。盧大公子身為一個非常堅持的紈褲,文不成武不就,無官無職,能把宰相千金拐著跑,就是因為他生得極美。
有人稱讚他宛如被看殺的衛玠那樣風神秀異,稱之「璧郎」。他楚楚可憐的抬頭看人,真有哀美頹艷之感。可惜我是他的下堂妻,見過他咬牙切齒砸東西找碴的模樣…我還寧願去對著駝背老管家,看他罵人的模樣也比對這個美男子好。
但對一個生猛的紈褲,我又不能太絕然,等等他又發瘋打人,我又不能真的叫世界精英把他打死,他爹雖然是五品官而已,老孃可是白身的棄婦。擦破皮我都有事,只好應酬應酬。
「…少夫人會不高興。」我忍不住提了。
「她在坐月子。」盧大公子滿臉抑鬱,「我只是來找妳講講話,我狠悶。」他立刻垂淚。
…畢竟只是個慣壞的大孩子啊。我把手絹放桌上,推給他,搜尋枯腸寬解,主要還是聽他說。總之,他和雲芝小姐處得越來越差,既怕且懼,不高興就掌摑指掐,罰跪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