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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了我一眼,說道:
“素聞你才思敏捷,博通古今,有巾幗才人之稱。今日你便當席即興吟詠一首,不拘主題,不限文體,只要真情動人為上。若是你的詩詞果然能打動我們在場之人,本官不但免去你牢獄之苦,還會為你脫籍,使你恢復良家女子的身份。天恩浩蕩,你從哪裡而來,可歸哪裡而去。”
他意味深長地望著我:“嚴姑娘,機會難得,你可不要再枉自拋棄了啊!”
以我嚴蕊如今的身份名聲,一般情況下,輕易是不能脫藉的。
東君的意思,莫非是他終於說動了天帝,允我以重登仙籍,返回天庭了麼?
一陣輕風從落地雕花長窗裡穿堂而入,把我草草挽起的髮髻吹得紛亂。
我頭腦一陣眩暈,幾乎站立不穩,右手本能地一把扶住旁邊的翡翠屏風。東君神色一動,失聲道:“素……嚴姑娘!你可還好麼?”
我勉強抬起左手來,艱難地攏去額上的亂髮。
從在座人那突然一亮的眼中,我驀然覺出了,當我掠發過鬢之時,那種弱不禁風的姿勢之中,所掩藏不住的婉約和美好。
這是多麼熟悉的一個優美的姿勢!當年銅雀臺上,清華夫人萼綠華那絕世的風儀,彷彿再現在我的面前。
當時我私下裡對她的風華是那樣的仰慕,也曾偷偷地對鏡學了那麼多次,卻始終不能習得她神采的萬分之一。今日偶爾為之,竟讓眾人絕倒。我這才恍然大悟:為何當年她這個普通的姿勢,竟會有那樣令人心旌神搖的力量。
那淡然而蒼涼的一個姿勢,卻是閱盡滄桑之後,仍然靜如水波不興的真心。
原來那時雖只一晤,但她已將我的心事看得透透轍轍!只是要斷大魔障,必要有大智慧。而一個人若不是受盡艱辛,歷經磨難,又如何能拂去心上蒙著的那一層模糊的雲翳,看清內心深處真正的渴望?
抬手的一剎那,我看到了自己過份纖細的手腕、和那蒼白得近乎病態的肌膚。
這近兩年的牢獄生活,雖然牢中獄卒及同監姐妹待我不錯,小憐也時時來探望,我的衣食住行,雖不能與以前相比,但還不算太糟。
然而,這種不見天日的生活,還是給我這具凡人的身體帶來了極大的損害。
他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只是輕聲嘆息一聲:“嚴姑娘……你……這又是何苦來哉!”
他水晶般的眸子燦然生光,似有淚花閃動。
我知道東君想說什麼,我甚至能看得懂他憐愛的目光:“素秋啊,如果你仍在我的身邊,我何至於讓你受如此苦痛?”
我扶著屏風站穩,暗自裡調整了一下呼吸,這才緩緩邁足,向著南窗之下走了兩步。心頭微微一動,便吟出兩句詩來:“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哪裡是我嚴素秋貪戀紅塵的繁華?彷彿是前生未解的緣份,才讓我終於不顧一切,終於從天庭躍入了凡間啊。
有人叫起來:“好啊!開頭開得好!”
我接下去吟道:“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那鮮花的盛開和凋謝,都要依賴四季的轉換,而四季卻是由東君執掌。在季節的推移中,一朵花沒有選擇地開放和凋謝;而一個人,也應該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罷?
“嶽大人”對著我微笑了,眼中閃動著希翼的光芒:“嚴姑娘,你的去處,倒是想好了沒有呢?”
堂中人齊將眼光投到了我的身上。有熱切、有期翼、有猜疑、有的甚至是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對於我這樣的名妓,從良之後除了嫁人為妾,還會有什麼更好的出路?
他們自以為,他們就真正瞭解我嚴蕊的命運麼?
我轉過頭,望向花廳之外。與仲友初逢之時,春日裡那繁盛似錦的桃花,從此只能開在我偶然的記憶之中了。綺窗邊搖曵生姿的那一段桃枝,只空餘了一簇簇暗綠修長的桃葉。遠處秋日的天空是那樣明淨遼遠,就連滿懷的思緒,突然間也彷彿消散殆盡在這美麗的天色裡,心中油然而生嚮往之情: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鼓起掌來,東君眼中的光輝黯淡下來,輕輕嘆了一口氣:“好一首《卜運算元》!好一個……莫問奴歸處……”他揮揮手,讚賞的神情之中卻有著幾分無奈:“來人!給嚴姑娘脫籍,讓她去那山花爛漫處罷!”
我婉言謝絕了東君安排送我回家的軟轎。我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接觸到這個喧鬧的人間,我迫切地想把全身,都染滿這俗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