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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的堂弟當了里正,您表哥堂弟的侄子又找來了……就這樣,圈兒套圈兒,環兒套環兒,所有的雜官都有來頭。雜官也像蝗蟲一樣,越吃越肥,越繁殖越多……
週三爺感慨地說:“這天下,多些種田的有飯吃,多些織布的有衣穿,多些瓦木匠有房住,多些當兵的保平安……養活這些當官的幹什麼?他們除了欺壓百姓,能幹什麼好事?家有萬頃,不養閒人一個。眼下從朝廷到鄉里,養活了多少閒人。這樣下去,這國家能不完嗎?”
燕兒說,您說那運丁算不算閒人?
週三爺說:“運丁是給朝廷運糧的,怎麼能算閒人呢?沒有運丁,那江南的糧食能自己順著大運河流到通州來?”
燕兒說,欺壓百姓的不僅僅是當官的,運丁不算閒人,可運丁也欺壓百姓。
週三爺問:“運丁怎麼欺壓百姓了?”
燕兒說,運丁不但欺壓百姓,還欺壓當官的。州縣衙門那些當官的,見了運丁都跟三孫子似的。
週三爺說:“你這話可就說過了,運丁有那麼厲害嗎?”
燕兒說,運丁倚仗著運皇糧的差事,任意向州縣敲詐勒索。你不給足了他們錢,他們就不裝你的糧。糧食裝不上船,就是地方官員的罪過。他們要的錢,更是多得讓人頭皮發麻。您看,有提閘費、打溜費、催攢費、淺水費、收幫費、閘壩費、量水費、放水費、驗收費、兌收費、過淮費、抵通費;有折幫銀、落地銀、水腳銀、船價銀、修船銀、造船銀、撥船銀、拉船銀……
週三爺揮手製止住了燕兒的話:“你別說了,這些老夫知道,可是運丁要這些錢,入的不是自己的腰包呀,運丁在這一路上需要多少花銷,你知道嗎?”
燕兒說,那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這些錢都是從老百姓的牙縫裡摳出來的。他們把糧食都搶走了,老百姓就得餓肚子。織蓆的睡土炕,賣鹽的喝淡湯,種田的卻吃糠咽菜,世道就是這麼混蛋。
週三爺不言語了,仰著臉看著天花板,像是想起了什麼心事。
顧全一直仔細地聽著燕兒的話,他最想知道的是舅舅和舅媽怎麼樣了。
燕兒講起了自己的遭遇,父親一年到頭,面朝黃土背朝天,汗珠落地碎八瓣兒,收到的糧食就這樣被詐光了。食糧沒了,災難卻沒有躲過去。榮成縣的典史謝大麻子到上劉家村收糧,看上了燕兒,非要把燕兒一起收走,做他第三房的姨太太。燕兒是父母的獨生女,掌上明珠,怎麼捨得把燕兒交給豬狗不如的謝大麻子呢?
謝大麻子是個惡人,為了得到燕兒,就一個勁兒地給王春明加捐加稅。燕兒家裡的糧食都拿了出來,謝大麻子還說他們欠12石糧食。王春明火了,跟他們講理,謝大麻子給王春明釦上了一頂抗皇糧的罪名,一條鐵鏈將王春明索進了縣衙門的大牢……
王春明在牢房裡受盡嚴刑拷打,就是不肯答應把燕兒許配給謝大麻子。燕兒母女為了救父親,找到謝大麻子求情,謝大麻子死咬住一條,要不把燕兒給他,要不王春明把牢底坐穿。王春明是一個寧折不彎的鐵漢子,燕兒母女到牢房裡探望他,他命令燕兒的母親帶著燕兒快走,逃離榮成,到外面找一條活路。燕兒母女捨不得撇下王春明,王春明為了斷了燕兒母女救他的念頭,一頭撞在牢房的牆壁上,頓時頭崩腦裂……
燕兒母女安葬了王春明,從榮成逃了出來。可是謝大麻子依然不死心,派人窮追不捨,一直追到運河邊上。母女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雙雙跳進了大運河。燕兒被週三爺救上來了,而燕兒的母親卻沉入了河底……
顧全聽著表妹的控訴,一直沒有說話。他的臉陰沉得比外面的天空還恐怖,而心裡卻轟炸的電閃雷鳴。顧全的表情被燕兒看在了眼裡,她明白表哥在想什麼,暗自擔起心來……
這一天晚上,驟雨初歇。一輪滿月當空,雲邊繁星閃爍。顧全揹著自己的行裝,悄悄地離開了週三爺的葫蘆小院。燕兒一直沒敢閉眼,聽見了動靜,她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她急忙扒著窗戶往外看,顧全已經出了門。她驚慌地將週三爺推醒:“老爺,快……快起來。”
週三爺驚醒了:“出了什麼事?”
燕兒說:“不好,我表哥走了。”
週三爺沒聽明白:“他到哪兒去了?”
燕兒催促著:“快,快把他追回來。”
週三爺急速穿起衣服,推門跑了出去。
葫蘆院外,顧全怕週三爺發現追趕,出了小潞邑村口,急匆匆地朝通州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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