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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大諧笑,諸伶不解其意,皆起身曰:“不知郎君,何此歡噱?”昌齡等因語其事,諸伶競拜曰:“俗眼不識神仙,請降清重,俯就筵席。”三子者從之,飲醉竟日。(《說郛》卷二五載薛用弱《集異記》)

由此可知,唐詩之所以繁榮,很大程度上因為唐詩是可歌的。後來的詩,便不可歌了,於是,也就遠不及唐,也就休想超越這座中國文學史上的詩歌巔峰。詩不可歌,乾巴巴地停留在文字的審美意義上,詩的活力便先衰減了大半。再後來,詩變成白話,變成拆開分行的散文,連順口都說不上,何從歌起?這樣,中國的詩也就走到了盡頭。

因為詩之可歌,在唐朝,也成就了歌手這一行當。

在中國,只有唐朝這些職業歌手的名字,是正經八百地寫在史書上,寫在文人的作品裡。我很欽佩唐朝的歌手,他(她)們沒有禁忌,沒有教條,沒有框框,沒有任何阻隔,也沒有任何躊躕,面對那些瞪著牛大的眼珠子,視他們為異端的正統派,敢把西域胡人的音樂引進中原,敢將龜茲蘇祗婆琵琶七調視為華夏正聲,敢將本土詩人的詞章,大歌而特歌之。在印刷術出現之前,是歌手的聲音將詩人的文字,覆蓋在整個大唐王朝的全部版圖之上。

無妨如此說,唐朝的歌手將唐朝的詩人,送上繆斯的神殿。

(武)元衡工五言詩,好事者傳之,往往被於管絃。(《舊唐書·武元衡傳》)

李益……每作一篇,為教坊樂人,以賄求取,唱為供奉歌詞。其《徵人歌》《早行篇》好事者畫為屏障,“廻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之句,天下以為歌詞。(《舊唐書·李益傳》)

有軍使高霞寓者,欲聘娼妓,妓大誇曰:“吾誦得白學士《長恨歌》,豈同他妓哉?”(白居易《與元九書》)

詩人成為香餑餑,詩篇成為搶手貨,而那位李白,竟大馬金刀地不買唐玄宗的賬,“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這種盛況,既空前,更絕後,也就只有在浪漫的唐朝才會出現。

盛唐詩歌之所以盛,很大程度上,是詩人和歌手珠聯璧合的結果。詩到盛唐,蔚為大觀,雲蒸霞蔚,眾星璀璨,歌手對他們作品的演繹、傳播、推廣、媒介,起到了推波助瀾的強大作用。同樣,詩人的華彩詞章,珠璣文字,為歌手們的演唱,拓展想象空間,深入情感境地,擴大美學視野,放眼廣闊世界,在藝術的完美創造上,也有著不可磨滅的功勞。在這種相得益彰的精誠合作中,詩人和歌手,常常結下深厚的情誼。

唐朝的歌手(3)

我估計,當時的詩人,相當感念這些歌手。至今,在《全唐詩》中,我們還能讀到留在詩人筆下的,如李氏兄弟,如米氏父子,如八郎李袞,如念奴等等歌手名字。因此,玄宗開元年間,既是唐朝的鼎盛時期,也是唐詩的鼎盛時期,更是唐朝歌手這個行當的鼎盛時期。

說來也許要讓今天那些當紅的歌星嫉妒,別看她們在螢幕上連跳帶蹦,連吼帶叫,和她們一起瘋狂的歌迷,基本是她們的同輩人,更多的是中學生。而當唐朝的歌手出場獻藝的時候,誰是她們的追星族,恐怕當今那些紅歌星連做夢也不敢想的。

一國之主,九五之尊,人稱風流李三郎的李隆基,居然帶頭為之鼓掌叫好,為之神魂顛倒。“宮伎永新者善歌,最受明皇寵愛,每對御奏歌,則絲竹之聲莫能遏。帝嘗謂左右曰:‘此女歌直千金’”。“念奴者,有姿色,善歌唱,未嘗一日離帝左右。每執板當席顧眄,帝謂妃子曰:‘此女妖麗,眼色媚人’每囀聲歌喉,則聲出於朝霞之上,雖鐘鼓笙竽嘈雜而莫能遏。宮妓中帝之鐘愛也。”

領銜文壇的詩人李白,翰林待詔大學士,也肉麻兮兮地來湊這份熱鬧,甘為女歌手的“粉絲”。“寧王宮有樂妓寵姐者,美姿色,善謳唱。每宴外客,其諸妓女盡在目前,惟寵姐客莫能見。飲欲半酣,詞客李太白恃醉戲曰:‘白久聞王有寵姐善歌,今酒餚醉飽,群公宴倦,王何吝此女示於眾?’王笑謂左右曰:‘設七寶花障,召寵姐於障後歌之。’白起謝曰:‘雖不許見面,聞其聲亦幸矣!’”(以上均見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

由於帝王的提倡,由於詩人的支援,唐朝的歌手也自然成為快活一族,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享受豪華奢侈的生活,府邸不亞貴族,車馬擬比王侯。以開元時期最有名的李氏兄弟為例,據鄭處誨的《明皇雜錄》:“樂工李龜年、彭年、鶴年兄弟三人皆有才學盛名,彭年善舞,鶴年、龜年能歌。尤妙制《渭川》,特承顧遇。於東都(洛陽)大起第宅,僭侈之制,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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