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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流尤為可畏者也”的話來,為其諉過於當時之社會風氣。其實,我覺得很正常,詩人也是人,也是飲食男女,也是性情中人,也是人間煙火之一員,也是柴米油鹽、衣食住行的供求者。何況,作為一箇中國文人,他能免了沒起子的時候,能免了做沒起子的事情嗎?我是懷疑的。
因此,如果他有些卑鄙齷齪,有些投機取巧,有些急功近利,有些小人心腸,也是大可不必求全責備的。所以,詩人在錯誤的時間,在錯誤的地點,所選擇的這門錯誤婚姻,以及隨後所付出的一生,我同情,也能原諒,但也無需乎為賢者諱。
頂多,為其惋惜:大師啊大師,前輩啊前輩,您的詩寫得美妙絕倫,你的人卻怎麼做得如此一塌糊塗呢!
也許,大師未必時時刻刻都大師,未必沒有不地道的時候,未必不做不地道的事情。因此,李商隱的苦果,很大程度上是他自找。俗話說得好,腳上的泡,是自己走出來的,也是不必為之迴避的。
現在弄不清楚李商隱為何要離開令狐楚家,投奔王茂元。
也許,歷史只是讓人看到一半,那是字面上的東西,另一半,隱藏在字面背後,是誰都看不到的。因此,前人所言“史無信史”,“盡信書不如無書”, 絕對為腐儒所深惡痛絕的看法,是有其道理的。而且,即使字面上的那一半,還有很大的存疑成分,更何況未知的,允許後人猜測、推斷、想象的那一半自由空間呢?所以,新舊《唐書》裡的《李商隱傳》,不過是詩人表面現象的描寫。那首《錦瑟》,其中的曖昧情節,才是幾百年來的文人學者搜尋枯腸、費盡思量的所在。
李商隱,字義山,號玉谿生,生於公元812年,死於公元858年,是個很不順的晚唐詩人。中國文人,自古以來,順者少,不順者多,也是無爭的事實。但如李商隱這樣“坎壈終身” 的不順者,而且不順到只在世上活了四十七年就一命嗚呼,還是不太多的。
錦瑟無端五十弦(4)
“坎壈”,從字義來解,當有老百姓口頭上常說的,溝溝坎坎,坑坑窪窪,不很平坦的意思。李商隱的一生,十歲喪父,三十歲喪母,四十歲喪妻,三次考場敗北,五次幕府下崗,七次轉業另就,這條實在太艱難的人生道路,真夠難為我們這位詩人在其短促一生中,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地熬過來。
因此,這首在最後歲月裡寫成的《錦瑟》,凝聚著他的全部人生歷程,濃縮著他的全部感情體驗。如同貝多芬那支《命運交響樂》,每讀每新,總能敲動著人們的心扉,與之共鳴。
這種以千年為單位衡量出來的不朽,才是貨真價實的不朽。
惟其不朽,一千多年來,李商隱成為關注之焦點,研究之重點,大有成為一門顯學之勢。談唐詩,首推三李,他是壓軸的一位。雖然,他的作品,其費解、深奧、晦澀、隱喻之處,往往人言人殊,不得要領。但美不可言之處,對整個唐詩而言,可謂枇杷晚翠,異峰突起,形成閉幕前的高潮,結束一代盛事。尤其他的這首天鵝之歌,從宋之蘇東坡起,一直到今人錢鍾書,或注或釋,或議或評,無不競為時尚,顯出高見卓識。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文人學者,把功夫用在《錦瑟》上,這在中國詩歌史上,也是頗為罕見的現象。
所有琳琅滿目的名人解讀,概括起來,無非兩類,一類認為詩中有人,一類認為詩中有物。認為有人者,又各有所指,或情人,或戀人,或愛人,或亡人,或詩人本人。於是,關於這首詩的熱烈精彩,就都從這方面著力,也都從這方面出戏。
詩中有人,一個極曼妙的女子,為最早出現的說法,也是最有影響的說法。
李商隱有《錦瑟》詩,人莫曉其意,或謂是令狐楚家青衣名也。(劉攽《中山詩話》)
劉貢父雲:“錦瑟,令狐綯家青衣。”亦莫能考。(張邦基《墨莊漫錄》)
或雲,錦瑟,令狐楚之妾。(計有功《唐詩紀事》)
適怨清和,昔令狐楚侍人能彈此四曲,詩中四句,狀此四曲也。(許《彥周詩話》)
當然,最早的說法,不一定是最具權威的說法。但劉貢父,即劉攽(1023~1089),北宋史學家,是最接近李商隱《錦瑟》寫作年代的北宋文人。姑且說他的傳聞很大程度是道聽途說,但應該比他年代稍後的那些所浮想附會的說法,可信性要高。其次,劉攽參與過司馬光《資治通鑑》的編撰工作,應該有著歷史學家治學的嚴謹。所以他在行文口氣中,加了“或謂”兩字,以示存疑。然而,他的“青衣說”,對這首詩,起到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