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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喜鵲、麻雀,還有烏鴉和春燕,甚至有布穀、有黃鸝、有老鷹。看見小燕子優美的身姿滑進堂屋在樑上築巢,看見喜鵲落在房後祖父栽的杏樹上“喳喳”歡叫,看見麻雀們在河邊剛泛綠的柳樹間往來嬉鬧,即使小孩子心裡也充滿春天到來的喜悅。“喜鵲登枝”,既是經典的窗花圖案,又是尋常的晨夕風景。
其實——也許遺傳關係——我也格外喜歡喜鵲。雖然它的叫聲算不得婉轉,但形象絕對可愛:體態豐滿勻稱,毛色黑白分明,升空時長尾巴瀟灑地一甩,落地行走兩腳像彈鋼琴,極有抑揚頓挫的韻律美。而往杏樹花、櫻花、槐樹花之間或合歡樹上一落,更是風情萬種相映生輝,滿懷欣喜、一縷鄉愁都隨之定格在那一瞬間了。我實在想不出人世間還有比這更撩人情思的美妙鏡頭。
說起來,我是1999年初秋從工作了一二十年的廣州跑來青島的,幾個月後廣州那所頗有名氣的大學率先實行崗位津貼制,隨即亮出勸歸的“殺手鐧”:你的津貼算下來每月可是四千七喲,乃外語系“首富”,立刻回頭還為時不晚!你別說,這招還真靈,畢竟當時整個收入才一千掛個小零頭,不由我不心動。但稍頃我以半開玩笑的語氣回敬道:廣州清晨能去開滿槐樹花的山上爬坡嗎?晚間能在灑滿夕暉的海邊散步嗎?廣州有喜鵲嗎?
不知青島選不選“市鳥”,極想投喜鵲一票。在日本,喜鵲已有“縣鳥”之譽——佐賀縣的縣鳥。說來也怪,喜鵲只在佐賀縣這個小縣生息,絕不飛出縣界。我在與佐賀縣相鄰的長崎縣生活了三年之久,硬是見不到喜鵲。見到最多的是烏鴉。去年在東京,東京烏鴉就更多了,郊區多,城裡也多,甚至成群結隊飛過銀座上空,讓我切切實實明白了“黑壓壓”一詞的來源。說實話,清早一出門就有大嘴烏鴉衝你腦門“呱呱呱”三聲,確乎讓人掃興。拋開民間說法不論,即使從美學角度來說,也全然比不上“喜鵲登枝”給人的感受。櫻花時節去上野公園,但見白燦燦的櫻花樹上落了一層黑壓壓的烏鴉,倒也黑白分明,蔚為壯觀,未嘗不可以說是賞心悅目。
不過話又說回來,青島的喜鵲佇列中點綴幾隻烏鴉怕也不壞——就像一群眉清目秀的窈窕淑女之間有兩三個魔鬼身段的非洲美女,豈不又多了一番風情?
無需成本的幸福
我覺得世人大體可以分為三種:A?郾投入成本追求不幸的;B?郾投入成本追求幸福的;C?郾不投入成本而獲得幸福的。A似乎危言聳聽,其實每天都活躍在我們周圍,堪稱一個團體中生命力最頑強的因子。如鉤心鬥角爾虞我詐爭名奪利損人利己的內耗即是一個顯例和常例。絞盡腦汁費盡心機耍盡手段,成本不可謂不高,代價不可謂不大,到頭來卻使自己的靈魂揹負沉重的十字架匍匐在悽風苦雨之中,非不幸而何。B最容易理解。苦讀拿文憑、貸款買房子、攢錢討老婆等等舉不勝舉。C則似乎有悖於常識常理。不付出代價哪有成功不投入成本哪有產出不耕耘何來收穫呢?休說幸福,一個饃饃少一分錢都休想拿走。然而事情就是這樣奇妙:沒錢固然得不到饃饃,但未必得不到幸福。換言之,幸福可以無需成本,可以不勞而獲。
切身體會到這一點,是幾年前一次因病住院的時候。那時我還在廣州一所大學工作,因腿部要做個手術住進醫院。當時已多少有了一點虛名,護士當中甚至有自己的讀者,加之住的是本校醫學院的附屬醫院,醫生也認識,大家都很關照。但痛苦本身無論如何只能由自己一個人承受:手術後須以同一姿勢臥床不動,撤掉枕頭,兩腳墊高,而雙腿又用繃帶左一道右一道纏得如大象腿一般粗,連翻身都不可能,就那樣直挺挺仰臥在床上,活像木乃伊。躺一會兒倒也罷了,問題是要躺三四天。時值盛夏,窗外驕陽似火,房間裡躺得我渾身冒火。真是越躺越難受,算是領教了頭低腳高久臥不動是何等殘酷的刑罰。以致每次聽到收廢品的吆喝聲傳來,我都打心眼裡羨慕平時討厭的收廢品的人:至少他們可以用兩條腿在地上自由行走,可以看到白雲藍天,可以聽到鳥鳴,而那是多麼幸福啊!我寧可不當什麼教授什麼翻譯家,而去做一個能夠隨心所欲走街串巷的廢品收購者。
後來我又遭遇了一場痛苦,一場遠遠大於住院時肉體痛苦的刻骨銘心的精神痛苦。一時間,洶湧襲來的近乎暴力的痛苦掏空了我的五臟六腑,掏空了我的心智,掏空了我的話語,使我久久處於半虛脫狀態。凌晨夢醒,再難入夢,我幾乎看得見自己乾澀而憂傷的雙眼在微明的夜色中往來遊移。任何親人的安慰、任何通透的哲理、任何豪放的詩句都無法使我同痛苦分開。但最終我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