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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以後,我和尹紅搬進了城北的一個別墅住宅區,我買了一輛比大象還要大的寶馬745轎車。我每天一早就出門,去開董事會、銷售代表會、業務拓展會等諸多會,開完會和外國大老闆去打高爾夫球,追求一桿進洞,晚上照例到夜總會去研究女性蔭部,追求一桿進洞。而尹紅早已呆在家裡什麼也不幹了,她對我的行徑不聞不問,只知道惡狠狠地花錢。
22換魂記和重回現實(4)
我在跨國公司能夠提升得那麼快,想必全是拉赫瑪尼諾夫的功勞,因為我發現,每一單生意我做賺了也升職,做賠了也升職。這讓我更加放心大膽,有的時候乾脆不上班,坐在夜總會等著升職。果然升了。
尹紅在買了一千多件大衣、半噸化妝品和一遊泳池的香水之後,忽然又對學校生活產生了興趣。她迷上了穿上運動鞋和牛仔褲、紮上馬尾辮子到師範大學裡裝純情。裝了半個月純情以後,她在別墅後面修建了一幢與學校一模一樣的琴房,重新開始拉小提琴。而我聽到莫扎特、門德爾松和柴可夫斯基的曲子,已經一點感觸也沒有了。他們的作品聽起來全一個味兒,音樂和打嗝放屁衝馬桶的聲音也全一個味兒。
作為一個新興資產階級分子,這個社會普遍認為我這種人有知識、有品位。有知識的證據是我看《財富》雜誌,有品位的證據是我看《時尚》雜誌。我也開始頻繁在這兩本雜誌上露臉:穿著色澤邪惡的條紋西服,叼著手工哈瓦那雪茄,端著一個捷克出產的玻璃方杯。《財富》雜誌羅列了我辦公室的每一個細節,《時尚》則展示我的家居佈置——“一處北美現代主義的奢華居所”,在那本雜誌上,我被冠以一個法國名字,好像還有貴族頭銜。公司大量贊助了各種文化活動,從第五代導演耗資巨大的電影到把自己關在籠子裡三個月不吃飯往身上紋《聖經舊約》的行為藝術家一應俱全,我擔任過兩次亞洲小姐選美的評委,在央視“春節晚會”上露過十幾秒鐘的臉,還作為投資方代表出席過一支著名愛樂樂團的演出,演出開始前和印度籍指揮合影,共同緬懷一位“比煙花更寂寞”的已故女大提琴家。我頭頭是道地背誦了一通音樂史常識,連柴可夫斯基作品的編號都背得清清楚楚,讓在場的權威大為歎服。沒什麼,這都是我們成功人士應該做的,電影裡成功人士都是這樣——我的表情這樣告訴他們。但音樂會開始沒五分鐘我就溜出去泡酒吧了——根本聽不進去。
有一天我回到家,尹紅把我拉到琴房,我赫然看見那裡擺著一部德國三角鋼琴。鋼琴的標籤都沒有拆,是從剛德國運過來的,標價十五萬。尹紅說:“你幾年沒彈琴了?”
她可能還想給我一個驚喜,我只好坐到鋼琴前。我記得幾年前,我可以一連坐上一個下午,怎麼彈也彈不膩。那時候最喜歡彈誰的作品來著?柴可夫斯基、拉赫瑪尼諾夫,都是東歐作曲家。
尹紅將一本柴可夫斯基鋼琴曲的曲譜放在譜架上,我翻了翻,那些蝌蚪也似曾相識。蝌蚪在五線譜上游來游去,相當於指頭在琴鍵上動來動去,鋼琴大概就是這個原理。
於是我按下第一個音,鋼琴響了,第二個音,也響了。但我感覺兩個音根本連不到一塊,其效果和木工用錘子砸釘子一個效果:噹噹噹。我又按了幾下,發現自己聽不出音高來了,也聽不出長短音,手指也變得像假肢一樣,根本彈不出一個象樣的音階。
我明白了,我的音樂感覺在換魂中全部丟失了,我變成了當初的張徹。
我極度煩躁,從鋼琴上跳起來出門,來到車庫邊上點上一顆煙。那輛寶馬745像巨大動物一般,眼睛裡映著我手上的火星。車庫深處還放著一輛奇破無比的微型汽車,就是張徹組裝的波羅乃茲。我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把它扔掉。
我已經變成了一個有錢沒音樂才能的人,我成功了。時間就將這麼過去。
半年以後,我忽然接到了張徹的來信。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我的地址的,信像斑馬群裡竄出的一頭鹿一樣出現在信箱裡,和厚厚一疊商務報紙、時尚刊物擺在一起。信封是郵局裡最便宜的牛皮紙袋,寄來的時候已經皺皺巴巴,紙面上還有被什麼液體浸髒的痕跡。
這幾年來,我從位與人透過寫信的方式聯絡過,通常不是打電話、寫電子郵件就是叫快遞。看到那樣的信封,我立刻想到是張徹。
浸髒封皮的液體讓我聯想到很多:洗臉水、尿液和喝剩下的啤酒。在那個時候,地下室裡只有這些液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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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換魂記和重回現實(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