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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是一個把自己獻給文學事業的苦行僧般的理想主義者,是一個具有詩性情調和英雄氣質的現實主義者,是一個充滿責任意識的“為人生”的人道主義者。如果說,《幻滅》作為書名,像勃蘭兌斯在《十九世紀文學主流》中所說的那樣,是“富於巴爾扎克特徵的。在某種意義上,它也可以說是巴爾扎克所有作品的書名”,那麼,《人生》作為書名,則是富於路遙特徵的,它完全可以說是路遙所有作品的書名。當然,如果再加上“困難”、“平凡”,那就更能概括路遙文學創作的精神特徵。“人生”、“困難”、“平凡”,路遙書名裡的這些關鍵詞,彰明較著地顯示著路遙是什麼樣的作家,顯示著他的文學立場和創作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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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軍:真正的文學與優秀的作家(3)
對於文學,路遙有著明確的目標感和良好的道路感。他相信文學是有用的,是改善人類生活的偉大手段,真正的文學都致力於向上提高人類的生活。他知道文學的發展不是“弒父”的結果,而是一種你中有我、血脈相連的代際傳承,所以,他對悠久的文學傳統和現實主義大師充滿敬意。他懂得憐憫、同情和愛的情感對於文學的意義,所以,雖然他有過少年時代被寄養的傷害記憶,體驗過貧窮的屈辱和飢餓的折磨,經歷過嚴峻的人生考驗和嚴重的精神危機,但是,他沒有被不幸和苦難摧毀,沒有變成自哀自戀、怨天尤人的“恨世者”,沒有把文學降低為羞辱別人和發洩不滿的工具,沒有把寫作異化為徹底意義上的“消極寫作”,而是努力克服冷漠、仇恨和敵意對自己的影響,對一切生命都心懷善念,把愛變成了一種穩定的世界觀,始終保持著對生活的讚美和熱情的態度——他讚美大地,讚美天空,讚美一切美好的事物;他熱愛生命,熱愛人們,尤其熱愛那些處於社會底層的“受苦人”。他知道文學的生命和價值源於精神世界,而不是來自“肉體”,所以,在他身上,沒有風流名士的那種肆無忌憚的放縱和高自標樹的傲慢,而在他的作品裡,也看不到某些作家對“性景戀”的近乎瘋狂的渲染,對女性的近乎野蠻的羞辱和傷害——路遙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對人物的內心世界的表現上,充滿對愛情、友情、親情等美好的人類情感的詩意描寫,雖然從藝術上看,他的描寫有時尚顯稚拙,甚至存在嚴重的問題,但卻是那麼真摯,那麼樸實,那麼感人。
是的,正是在“先鋒文學”的狂風橫掃一切的時候,我們看見了路遙;正是在“市場經濟”的大潮席捲而來的時候,我們看見了路遙。他堅定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形單影隻,靜靜地看著那些“弄潮兒”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他鎮定而自信。他知道自己需要面對什麼樣的困難和考驗。他經受住了考驗,用他的話說,就是沒有被來勢洶湧的浪潮“裹挾而去”。他獲得了成功,得到了讚許和獎賞,但也經常被人誤解甚至被嘲笑。他被許多人當做一個文學觀念滯後、創作方法陳舊的“落伍”作家。那些被“新觀念”武裝起來的批評家,懷疑他作品的文學價值;那些受新潮批評家影響的編輯,拒絕出版他的作品。勃蘭兌斯說,巴爾扎克活著的時候,並沒有被他同時代的人所理解,就連聖伯甫那樣傑出的人,也不能理解他的偉大,但巴爾扎克依然“過著孤獨的生活”,“他違反巴黎習俗,不採取任何步驟使他的作品獲得讚揚”(勃蘭兌斯:《十九世紀文學主流》,第五分冊,第226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11月版)。路遙也是這樣。雖然不被理解甚至被誤解,但是他拒絕妥協。我聽一個與路遙過從甚密的朋友說過這樣一件事:有一次,在一個研討會上,一位剛從大學畢業的年輕人,當著路遙的面說:“你的作品語言不好,就沒有人家某某某的語言優美。人家那語言,才是文學語言。可是,在你的小說中,找不到一句人家某某某那樣的語言。”路遙在最後的發言中回應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語言風格。我只想用自己的語言寫作,所以,如果我的作品中哪怕出現一行某某某那樣的文字,我都要堅決地把它劃掉。”這位朋友說,路遙當時很激動,說道“劃掉”的時候,右手做了一個非常有力量的動作。路遙的坦率、清醒和執著,令人悄焉動容,肅然起敬。
我經常聽到一些“純文學”批評家貶低路遙的作品,說路遙缺乏“才華”,說他的作品“文學價值”不高,不是“真正的文學”。在我看來,這種簡單而誣妄的評價,是對路遙最大的無知,是對路遙作品不公的誤解。固然,英年早逝的路遙,還不是大師,他的作品也沒有達到經典的高度——他的作品,最好的是《人生》、《在困難的日子裡》和《早晨從中午開始》,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