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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政策,在南老山再安插上一個點,腳踩兩隻船,互相有個照應。於是他對村長有言在先:爛窯不賣,薄田不退,出去如果不順意,還回老窩來。那時的移民,一級給一級下有硬任務,好不容易動員通一戶,怕他再反悔,村長便滿口應承。
王家其實沒移遠,拖兒帶女,兩天路程就來到鄰近的延川縣,離城十五里,有個郭家溝,地處小溝與站川的交匯處,院子裡就可聽到站川河潺潺的水響。幾戶人種三架大山和二十來垧川水地,地廣人稀,正是王家的用武之地。
歲月不饒人,當王再朝老漢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的時候,大兒子王玉德閃上來了,個頭不高,一份好苦,睜開眼到再上炕睡覺,手腳不停一陣,耕一天地,回家還捎一大捆柴,連陰天,別的受苦人睡乏覺,他卻擔土墊圈,滑倒了,爬起來,再擔。更讓王再朝欣慰的是,玉德忠厚善良,待人實在,變工、幫工,運鹽、支前,從不知道耍奸溜滑,老戶們都攀著和他搭伴,不幾年就拜下十來個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拜識”。有了能撐得起門面的替手,王再朝就退居二線,家政託予大兒。
王玉德沒有辜負乃父的厚望,他主持家務,捨得使力,捨得出糧,也捨得花錢,十幾年間,送老父上山,二弟玉寬和三弟玉富的婚事,都是他一手操辦,事情過得排場體面,等把二弟打發回清澗老家,讓三弟在舍和溝教上書,他多年苦心積攢的家當也耗費殆盡,還累出一身病。此後,他吃苦耐勞的優勢開始銳減,光景漸趨衰落。
塵世上好像沒有“公平”二字。王玉德夫妻至老膝下無兒無女,而返回老家的玉寬卻連生幾個孩子,食難飽肚,衣難蔽體,兩口子日夜為難以撫養他們成人而熬煎,萬般無奈,想到了把孩子給人,給誰呢,按陝北的習俗,優先考慮本家,玉寬先徵求大哥的意見,玉德呢,年近不惑,以後總得有個依託,能抱養自己兄弟的孩子,當然再好不過,畢竟是一架山上下來的,還有,自己帶上一個,起碼可減輕老二的一份負擔。在商量撫養哪一個時,兩兄弟各有己見,玉德堅持認為:古人有話,光景行不行,長子不頂門,抱上個小的就是了;玉寬則強調,親兄弟,不要分什麼長次,把大小子衛兒抱過來,省得嫂子擦屎端尿。領受了玉寬的一片誠心,玉德答應讓衛兒來延川,戶口落在自己名下。
1957年的仲冬,大自然的嚴寒更甚於政治形勢的冷峻。玉寬領上七歲的衛兒,在凜冽的寒風中,踏上第二次移民的途程。衛兒太小了,一百七十里老光子路,靠他那兩條短腿把,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別說生他的玉寬看著心裡難受,連過路人瞧見也怪心疼。可衛兒又太大了,要再小上個四五歲,當老子的將他往拿糞兜子裡一放,掛在脖頸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累是累一點,但比眼睜睜地看著兒子頂寒風朝前移,心裡要好受得多。
第二天傍黑,玉寬和衛兒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來到玉德家。玉德此時的光景,雖不如從前,但較之玉寬,顯然強得多。嫂子李桂珍,見領來了侄兒——以後的兒子,喜得眉開眼笑,擀白麵,調醬湯,荷包蛋嫩黃嫩黃,油炸蔥絲噴香噴香,吃得父子倆汗水直淌。晚上,向西的兩孔石窯,老兄弟倆頂一孔,她和衛兒睡一孔。麻油燈下,衛兒那黧黑的圓臉龐,睡夢中小嘴還在嚼著,嘴角泛出涎水,李桂珍愜意地笑了。有了兒,就有了指望,再苦再累,也得把孩子撫養成人,王家也要出個當官的,就像文安驛的曹區長,衫子上綴著四個口袋,褲子縫上也開兩個,走起路,手背在背後,連村長都教訓。至於讓衛兒長大以後,榮登中國文壇的最高獎賞——茅盾文學獎的榜首,這位善良的農村婆姨,根本無從設想。她不懂文學為何物,也不知道茅盾是何許人,更不指望兒子長大寫書,靠那還能吃飽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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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歌:困難的日子紀事——上大學前的路遙(2)
窮人的孩子心眼開,衛兒挺懂事,和村裡同年等歲的男女娃娃和睦相處,從不磨牙鬥嘴,穿著件不合體的大襖子和打滿補丁的褲子,活蹦歡跳於他們中間,“藏野貓”、“打瓦片”、“黃鼬逮雞”,餓了,回家尋上塊冷糰子,累了,連露腳趾的鞋也不脫,就上炕歇息,反正除了半截葦子席也沒什麼怕弄髒的鋪陳。
晚上睡下,寒冷難耐,慈眉善目的大媽,將他拉進自己的被窩,捂熱他冰冷的雙腳片子,不知怎地,大媽覺著衛兒久久不能入睡,布被在輕輕地抖動。
“衛兒,你做什麼?”
“我練習寫字。”
大媽這才摸見衛兒,用小手指頭在肚皮上畫著,滾燙的淚珠奪眶而出,她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