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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立起來,顧不上穿鞋,略有些焦灼地在地毯上來回踱著,念珠還在手上數著。他回憶起剛才茉莉推開他時,冷冷地垂下眼,用目光居高臨下地掃描自己頭頂的樣子。
在離開了汪汪洋洋的一大篇文化征服,而直接進行生命的征服時,一個對他來講古老的情結、幼小的記憶在他心口撞痛起來。
他生來矮小,不僅在男性面前自卑,更在女性面前怯懦。當他因為矮小和貧困從小被女同學輕視、無視的時候,就生出一種畸形的仇恨心理。
還是上初中的時候,看見班裡幾個漂亮女孩進了廁所,他生出一點惡意,拿起幾塊石頭,想丟到廁所的糞池裡。縣城裡的學校貧困簡陋,朝廁所後面敞開的糞池蓋子扔下石頭,就可能把骯髒的屎糞濺到廁所裡面去。
當他接近廁所的時候,從窗戶裡先看見了人。看見了女孩子白白的腰身和臀部,他立時像中了電一樣,站在那裡腿發抖,肌肉緊張,動不了。石頭舉不起來,想轉身跑,拔不起腿。他只是目光直直地盯著一柱白色的陽光從殘破的窗戶裡斜照進去,把黑暗的廁所照出一屏明亮。女孩子的身體,半露半現的操作,一直在眼前晃。
他使勁嚥了一口唾沫,有一種說飢渴不是飢渴、說仇恨不是仇恨、說壓抑不是壓抑、說騷動不是騷動、說痛苦不是痛苦的感覺。唾沫熱辣辣的,像一溜滾燙的沙子沿著喉嚨滑下去,他的嘴發乾。這短短的一瞬間對他來講是那麼長,他已經知道,這是一個危險的停頓,但是他的思維休克了,他失去了對自己的指揮和控制。
接下來的是,廁所裡的驚叫,畫面破碎,影象消失,陽光和黑暗攪成一片,世界模糊了。疾風暴雨般的痛打落在頭上。他倒在地上,不知道有多少隻腳在他肩上踩著,踢著;他的耳根流血,嘴在流血,頭破了,肩也破了;他抱住肚子,保護著自己的腹部和下半身,一聲不吭地忍著,蜷縮成一團。
他被學校除了名。幾經輾轉,更名改姓,在別的學校讀書。
從那以後,他對異性增加了更多的仇恨和渴望。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咬著牙,扭斷手中能抓住的一切,發誓要做到什麼,要實現什麼。
他從小受夠了歧視,因為他的貧困,因為他的矮小,因為他的形象猥瑣。他從小也一次又一次下定了出人頭地、扭轉乾坤的決心。
六十年代的中國,當一個叫做“文化大革命”的社會動盪蔓延到山區的時候,他在瘋狂的漩渦中,較量中,衝突中,終於嶄露頭角。他這個過去基本上沒有講話機會的人,居然以瘋狂的辯論贏得了整個縣城的政治光榮。用一個俗氣的話講,他成了造反派的頭目。他居然可以掌握很多人的命運,包括可以掌握學校裡很多漂亮女孩的命運。
從那時候起,他踏上了報復、征服和佔有女性的道路。隨後,在他一生的征伐之中,對異性的征服、佔有乃至蹂躪,常常是衡量自己人生戰績的賬目之一。
他經常坐下來,逐個回憶自己佔有過的女性:姓名、年齡、身份、相貌。他佔有的女性總數到目前為止是多少。這個賬目他從來沒有算錯過。每年他至少要總結一回自己的成績,理一回賬。
他發現,自己在這方面的收穫與在人生、社會、商海中的收穫,常常有一個不嚴格的正比例關係。生意做得好,再忙,這方面的收穫也比較多;生意不順利,再清閒,這方面的收穫也比較少。
他深信,這方面的收穫要用數量和質量的乘積來衡量。相貌平平、出身市民的女孩子數量再多,也不能說明什麼,隨便花點錢都容易買來。質量很重要:美麗的相貌,青春的年齡,較好的文化素養,高貴的出身。他常常為某一年收穫的豐盛感到欣慰,也常常為某一年的收穫平平對自己不滿。
如果這個異性,年輕,比他年輕得多,漂亮,比他漂亮得多,學歷又高出許多,還能出身高貴,當然,再加上一條,個子比他高,甚至高得多,如果他能佔有了這樣的女人,這才特別說明作為男人在這個世界的勝利。
對那些比他高半頭,高一頭,高一頭多的女性,他不僅沒有自卑心理,常常有著尤其邪惡的征服激動。
他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搖了搖頭。他並不認為自己今天對茉莉過於性急,他覺得自己做得很合適:向對方展示誘惑,設下圈套,做得非常圓滿有力,對方不可能繞出這個圈套;向對方提出的要求也很適時,不早也不晚。當對方不知所措地、很尷尬地拒絕之後,他非常冷淡地告訴對方,不必要再和他來往了。
往下他知道,只需要等待。
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