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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呢。存扣心裡正唏噓著,拇指一滑,紙頁“嘩嘩”地翻過,他突然就在白紙中間的一頁看到了用紅圓珠筆抄就的一首詩。題目用的是仿宋體,用紅綠兩種筆芯精心地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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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垛》第三章5(2)
給XP
海藍的天空中高懸著金色的日輪
寥廓的原野上徘徊著寂寞的少年
綠柳垂掛在水面桃紅遮掩著橋頭
無限美景中少年卻在輕輕嘆息
……
天啊,這不是存扣那年春上寫在油菜葉上的詩嗎?存扣逐行地往下讀,往事歷歷在目,禁不住渾身都在發抖……秀平,親人啊,我的姐姐!
來娣把剝好的黃豆秸子拿過去撂進羊圈裡給羊子吃,回來看到存扣不眨眼地盯著本子看,神色異樣,忙問:“裡面寫的是什麼?”“是歌詞。”“你要嗎?你要你拿去。”“不。還是由您夾花樣吧。”
存扣告別後,來娣堅持要出來送到西橋。走得好遠了,存扣回過頭,還看到她站在橋頭,藍褂子,白頭髮。
傍晚時分,桂香從外面風塵僕僕地回來了。存根對媽媽說:“我就猜你今天肯定要回來。”
“咋猜的?不得了,啥時學會了算命打卦的!”桂香跟兒子逗樂也是一股江湖味兒。
桂香很開心。她急急火忙地趕回家是想早點看小二子考的啥大學。伢子讀了這麼多年書,終於考大學了。上了大學等於她做媽媽的了了一樁大心思,也是對她多年來在外吃苦賣力的補償。這種補償是精神上的,是心理上的,是臉面上的。
月紅說:“媽就是捨不得存扣。”
“瞎說!”桂香嗔她,“媽手心手背都是肉。”
“手心是肉,手背是皮。媽,哪個是手心?哪個是手背?”
“哈,巧嘴薄舌的!月紅啊,我看你可以跟我出去相命了!”
“啊,媽不關亡了?改相命了?”月紅驚訝地問。
“唉,裝神弄鬼的,太煩神。現在外面信相命的多,就改了。”桂香說。又補充道,“這相命簡單,來錢快。”
“多年的老手藝說撂就撂了,媽你也捨得?”存根有心和媽玩笑開到底,頑皮地問。
“有啥捨不得的!”桂香把帶回家的東西放妥了,一屁股落在大凳上,從兜裡掏出煙來點上一支,鼻孔裡噴出煙來。“在外面哪樣尋錢做哪樣。再說相命和關亡差不多路數,‘聽簧’,‘拾簧’,‘剮簧’,一個式!媽又不要學,現成就會。”
存扣給媽打來洗臉水。桂香笑吟吟地打量著兒子,說道:“身子倒壯實,臉上卻瘦了,氣色也不大好。吃了苦了。放假正好補養補養。”
存扣說這兩天哥嫂給他補養了,吃了不少好的哩。
桂香洗好臉,說:“媽在外面經常提你們兄弟。人人都誇耀,說沒得個爺孃老子,媽媽在外面,就大的帶著小的過,十幾年沒紅過臉,還從來沒見過,不簡單。”又對存扣說:“你嫂子也對你好,你將來要補她。”
“補什麼喲!”月紅有點不好意思,“都是一家人嘛。媽,存扣臉上黃是生了病的,這兩天才有精神……”
“啊!甚病?”桂香嚇了一跳,打斷月紅的話,“啥時得的?”
存扣就把事情告訴了媽媽。說眼睛等兩天和哥哥上東臺看。
桂香聽了急得一拍大腿:“咋這麼背哩!怪我,上次過高郵泰山廟時沒進去燒炷香!”
“影響……考試了嗎?”她眼巴巴地望著存扣。
存根說考得不醜,卷子全做出來了。你放心好了。叫月紅快去下碗麵給媽吃,“肯定餓了。”
桂香“呼啦啦”吃著面,忽地筷子往桌上一頓,說:“存扣,明天媽就陪你上東臺!——開窮心,身上有患哪能等,還能拖?”
存根說莊上明天沒班船。桂香說沒班船要啥緊,不是還有腿嘛,二三十里路,還要乘什麼班船。問存扣願意不願意和她一起走著去。存扣說願意,好多年不陪媽媽走路了哩。
正說著,大門外“嘎哦——”一聲高亢的鳴叫,一隻大白鵝搖搖擺擺地進來了。
存扣笑著說:“這鵝真有意思,早上出去叫一聲,晚上回家叫一聲,發訊號哩——‘我出去了!’‘我家來了!’”
存根說是這意思。這鵝聰明,是附近十幾只鵝的頭腦哩。在陸上走它打前,頭昂到天上,後面的鵝排成一隊跟著。在水裡也是它領頭,帶那些鵝找草吃。月紅說這鵝還厲害,貓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