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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早上起來媽還是不在了。燈櫃上擱著吃食、錢和糧票。媽早走了。媽是順路來家一趟的,有條黑篷船在東河浜等著她呢。
存扣和哥一起過,就成了哥的影子,走哪都跟著,哥上學也跟,一個人在操場邊上玩。捉蜜蜂,找蟬蛻,望學生上體育課,嘿嘿地傻樂。有時上課時,他從哥那教室的後門偷偷爬進去,像條狗坐在哥的課桌下,極專注地擺弄他找來的寶貝。他從不打擾哥,他和哥感情很深。
存扣七歲上小學這年,哥高中畢業了,他沒有務農的心,天天瞅空兒到離家不遠的街上跟瘸子長寶學修理。修鎖、配鑰匙、修電筒、有線廣播和收音機,什麼都來,雜家。也就小半年,該摸著的東西都摸著了,就回家在自家西廂房朝外的一面牆上鑿了個門臉兒,自個兒單幹起來。找來兩個舊音箱擺在門口,成天開著響兒,引來不少男女伢子到他店裡玩,看他修東西,聽歌曲兒。存根的維修店比莊上的文化室還熱鬧。
《顧莊》第一章1(2)
月紅就是在維修店和哥搭上的。她家在顧莊西面三里路的李莊,那天她到顧莊街上買毛線,順便把她哥的五節頭長電筒帶來修,她哥晚上看魚塘沒只亮手電可不行。哥把電筒開關拆開,幾下擺弄便修好了,說聲“接觸不良”就遞給了月紅。月紅問:“幾錢呀?”哥很灑脫地說:“算了,小意思,沒費電費材料的。”月紅盯住哥看,忽然臉就紅了,說聲“難為你了”,轉身下了臺階。才走幾步,哥把她叫住了,給了她幾顆乳珠兒,說:“你這電筒五節頭的,電大。給你幾顆帶家去,燒壞了有得換。”存扣看到哥一直用眼睛把月紅送出好遠,直到從巷頭轉彎不見了。哥眼睛亮亮的,像在想些什麼。
過了兩天月紅又來了。她帶來個硬紙有線廣播,說是聲音嗄,難聽,讓存根師傅修修。這是個簡單活,不知為啥哥卻搗鼓了個把小時才弄妥了。月紅也就陪著個把小時。開始是站在櫃檯外面等,以後哥叫她坐到櫃檯裡頭等。存根修,月紅就坐旁邊看。這以後,月紅來店裡的次數就密了,有東西修也來,沒東西修也來,一來半天。街坊鄰居都說這兩個人相好了。又說大概桂香回家來就要請媒人去說親了。
想不到哥是個花喜鵲,和月紅姐相好就不理寶寶(方言:對弟妹或比自己年紀小的同輩人都可以叫“寶寶”)了。存扣恨恨地想,媽媽回來準告他一狀,叫媽媽罵他!媽媽每次家來都說在外面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哩,每次走都叮囑他要帶好我哩。你看,今天月紅姐姐來他就把我關到房門外頭來了。真是欺人喲!
現在是早上九點多鐘光景,東面水碼頭上一個人也沒有,煮早中飯的人該來淘米洗菜了。這是莊上最好的水碼頭,不是碎磚亂石壘的,也不是在河裡打樁再擔上木筏和竹排,而是兩塊建橋用的水泥板接的,遠遠塌塌地伸進河中,可以一次蹲不少人呢。這碼頭下面盡是磚頭瓦瓣,老輩人說這河邊上原來有座龍王廟的,以後不知為什麼坍塌了,想必是年紀太老了,碎磚爛瓦全推進了河裡。因此夏天在這裡洗澡游泳的大人孩子就特別多,腳踩不到河泥,水就不渾,隨你放鴨似的人在裡面撲騰,水總是清的,照樣可以淘米洗菜挑水吃。不像旁的碼頭,黃昏時河裡洗澡的人多了,來挑水的人就把桶往河中間一撂,激起一片浪花來,吆喝道:“二小,替我到河心兜兩桶乾淨水來!”
淘米洗菜的人則把淘籮籃子伸向河裡:“丫頭,幫著到遠處清下子!”
這碼頭就是好。顧莊頭一名。
存扣百無聊賴地坐在樹根下面,把面前叢生的狗尾巴草的穗頭拔起來,箭矢似的射進河裡。水面上雜亂地浮著,慢慢地往遠處漾去。一隻牛蜢飛過來,鋦上楝樹的皺皮,存扣窩起手掌,“啪”地一拍,然後拎起它的屍體扔向河面。太輕,扔不遠。水面“咕”地翻起一朵蘑菇傘狀的水花,不知打哪裡出來的一尾軟鱔猛地躥上來,一口把它吞了。尾巴一擺,倏忽間就消失在遠處,後面留下一道淺白的水痕,馬上就不見了。
頭頂上的蟬又叫了起來,“知兒——知兒——”就一個腔調,聽得人要打瞌睡。存扣不喜歡聽。存扣喜歡聽歌曲,像現在廣播和收音機里老放的彩色電影《紅雨》裡的插曲《赤腳醫生歌》他就很喜歡聽:
赤腳醫生向陽花,
廣闊天地把根扎。
千朵萬朵紅似火,
貧下中農啊,貧下中農,
人人誇,人人誇……
好像應了存扣的心思,遠處莊中間的高音喇叭裡突然就傳來了嘹亮又雄壯的歌曲——《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存扣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