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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娘你就認不得東南西北了。”他媽就給他爸跪下了,小聲地哭:“下次不了,我哥胃不好,給他悶些粥哧哧。”可他爸不依,把他媽捺在床邊上,褪下褲子,對著屁股猛揍。打光屁股是怕打壞了褲子。他媽咬著被角熬著,鼻子裡“嗚啊嗚”的,像豬被麻繩捆住嘴挨騸似的。進財“忙從院子”裡抱著泡桐爬上了牆頭,跳出去沒命地往“花木蘭”家跑。“花木蘭”婉珠當過婦女隊長,人生得烏眉大眼,牛高馬壯,潑辣得很,平時最愛替女姐妹出頭。她有個當兵轉業的二哥在縣裡法院做大事,莊上沒人敢惹她;也服她,她上過兩年掃盲夜校,又在工作組幹過,說話總是佔理的,隊上哪家有個糾紛矛盾了都愛找她來調解。
進財一溜煙跑到婉珠家,帶著哭腔結結巴巴講家裡的事。婉珠正在廚房裡刷鍋,沒聽完話就把水帚把兒一撂,“咚咚咚”地走出來了。到了進財家院門口,提起肉溜溜的大拳頭在門上猛擂:“開門!開門!學寶你這個狗日的開門!”一會兒裡面門搭子一響,婉珠門一推撞了學寶個趔趄,也不管他,幾大步就躥進了堂屋,上西房一看,紅蓮坐在床沿上,頭髮亂糟糟的,低著臉,肩膀一抽一抽的,婉珠就問:“妹子,學寶打你了?”紅蓮不回她,頭不抬地兩邊搖了搖。
“沒打?都有人告訴我啦!”婉珠一腳上了踏板。紅蓮抬起頭,一臉的眼淚。手扶著燈櫃試了試,人卻是站不起來了。婉珠不由分說,把紅蓮扳過來,一把拉下褲子,只見磨盤大的兩扇屁股上青一道紅一道紫一道的,像塗了油彩的大花臉。
“畜生!畜生!學寶狗日的過來!”婉珠頓時怒火萬丈,眼瞪得有銅鈴大,往外直吼。這時聽到聲響的隊里人都來了,人擠擠的一院子。幾個婦女進房看見紅蓮被打花了的屁股,有的觸景生情,竟“嗚嗚”地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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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莊》第一章2(2)
學寶被幾個大嬸拉進房來,一進房就往角落糧甕邊一蹲,從口袋裡掏出根“經濟”,手抖抖地點上,還沒吸上兩口,就被婉珠一巴掌打落在地,肥墩墩的手指頭點上了學寶的額頭:“好你個學寶,平時個蔫三樣子,打起老婆倒是下得了狠手嘛!你看這事怎麼說!你看這事怎麼說!”
學寶臉都灰了,囁嚅道:“她不與人通知,她不與人通知……”
婉珠吼道:“別說紅蓮舀米時你還在場,就是她自作主張接濟點米給她窮哥哥又怎的?你記不得你小時候吃百家飯的時候了?你忘本!你不講階級感情!紅蓮是個人,就是條狗也不見得耐得住這般死打!了不起了,仗著男人家有點勁就打人了!你這是毆打婦女!你這是犯法!我完全可以叫民兵營長把你捆起來送監。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學寶身子像篩篩子,上去跪在踏板上,對著紅蓮左右扇起了嘴巴,號哭起來:“我對不起你呀,你打我吧……”又抓起紅蓮的手往自己臉上打。紅蓮甩開手,也張大嘴巴哭了起來。學寶越哭越來勁,居然拿頭在踏板上撞,撞得“咚咚”的。婉珠大吼一聲:“別哭了,這會兒會裝了。快去燒點水來,替紅蓮把屁股焐焐!”學寶頓時收住哭,站起來低著頭擠出去燒水了。
存扣心想,肯定哥是在打月紅姐了,連忙用手拍門,尖著嗓子叫:“哥,開門!哥,開門!”聽聽裡面沒了聲響,心想哥歇手了,等哥來開門,看是咋的了。月紅姐還沒和哥訂婚哩,就打了。正等著,裡面又響起來了,“咚咚”聲更響更急,下急雨似的。再聽聽有月紅姐壓抑的悶聲,“嗯啊嗯啊”的不停。存扣哭起來了,小手拍著門,哀哀地喊:“別打了,別打了,哥……”又驀地尖叫起來:“哥!哥!別打了,再打我去叫婉珠嬸了!”“別喊!”裡面哥突然炸雷似的吼了一聲,“哥和你姐在弄東西,就好就好了。”存扣聽了收住了哭,嘟噥道:“弄啥東西呢,要關門……”又大聲喊,“哥,我幫你把電池買回來了哩。”
哥把門開了,臉上汗溼溼的,衝存扣低吼:“你喊啥?哥和姐在裡頭藏東西呢。”存扣忙進西房,見月紅姐正就著鏡子梳頭,緋紅個臉,頭髮溼垮垮的。“是哩是哩,姐幫你哥抬床了。”月紅揩揩存扣的臉,笑道:“看你,都成大花臉了。”存扣湊上鏡子看,才哭過的臉髒手一揩,橫一道豎一道的,自己咧開豁巴齒笑了,又問:“你們看到我銅角子了嗎?”“在哩,三十四個,一個不少。”他哥說,“我替你數過了。”
西房裡的這張架子床是家裡最好的傢俬了,是外婆土改時分的地主王大卵子的浮財,以後媽媽結婚時作為陪嫁帶過來的。說是紅木打的,迎面畫板上面雕著松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