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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浴室一室白霧,似下過雨的正午,熱氣騰騰。
梁稚長久地淋在蓮蓬頭下,想將方才的記憶全部淋去,或者乾脆淹死自己。
“篤篤”敲門聲。
“阿九?你還在浴室嗎?”蘭姨小心翼翼詢問。大抵她進浴室實在太久,叫人擔心。
梁稚關掉龍頭,答了一聲:“我馬上出來。”
雖是這樣說,她在浴室裡又捱延許久,直到蘭姨過來敲了第二次門。
客廳裡空空蕩蕩,並無樓問津人影。
她像是複習良久卻被告知科目考試取消,那種心情,鬆一口氣卻又似乎不無遺憾,覺得一番準備白費。
桌上放著熱騰騰的蝦面,還有一份蠔煎,蘭姨說:“姑爺交代我做份夜宵,說你還沒吃過晚飯。熱薑湯我熬在鍋裡了,等你吃完也再喝一碗,免得感冒。阿九,你去哪裡了,怎麼搞得這樣狼狽?”蘭姨目光裡不無擔憂。
“沒事,只是忘了帶傘。”梁稚實在不願多開口。她在餐桌旁下,提筷,一邊吃麵,一邊問蘭姨,“你今天去屯門,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蘭姨立馬臉色一黯,“可別提了,那個無賴不肯簽字,說他都已經是香港公民,在別國的婚契自然作廢。我看,他就是打算假若那個香港女人不要他了,他還能拿這婚契再回去找我討吃討喝!”
梁稚寬慰:“你彆著急。我們在香港還要逗留幾日,我替你想辦法。沈惟慈也在香港,他應當認識一些人脈……”
“欺軟怕硬的人,嚇一嚇就老實了。”
接話的聲音自客房出來,梁稚嚇了一跳,手裡動作一頓,卻沒轉頭去看。
蘭姨則囁嚅道:“也不知道,有什麼法子可以嚇一嚇他……”
“你把協議書交給寶星,我叫他明天去幫你辦。”
蘭姨激動道:“那就太感謝姑爺了。”
說話間,樓問津已走到了沙發上坐下。梁稚一直留心身後動靜,聽見他沒往餐桌這邊來,鬆一口氣。
蘭姨又問:“姑爺,你當真不需要吃點夜宵?”
“不用。麻煩幫我拿一瓶冰水。”
蘭姨欣然應是。
梁稚不大有胃口,但不願辜負蘭姨一番辛苦,勉強吃了半碗,便撂下筷子。
蘭姨端來薑湯,催她趁熱喝下。
姜放得多了,湯很是辛辣,她嘗一口,皺眉放碗。
“哎呀,你別這樣小口小口抿,一口氣喝進去就不覺得辣了。”
“難喝死了,不想喝。感
冒就感冒,就當是我活該。梁稚起身。
“你這孩子……蘭姨望向樓問津,想叫他勸說兩句。
然而樓問津並不開口。
蘭姨只好收起碗,叮囑一句,“那你今晚睡覺被子蓋好,可別貪涼開整晚冷氣,今天下雨,天氣已經不熱了。
“知道了。
梁稚起身回臥室,經過樓問津身旁,盡力顯得若無其事。
她餘光裡瞧見樓問津正低頭擰著水瓶,似乎並沒有留意她的動向,他也應當剛剛洗過澡,換了一身黑色家居服,頭髮半乾。他仰頭喝水,叫水瓶擋住了,看不見唇上傷口深與不深。
梁稚只瞥了這一眼,立即收回目光。
走到臥室門口,正要進去,聽見蘭姨問:“姑爺今晚上還打算出去嗎?“
樓問津:“客房收拾了嗎?
蘭姨:“都收拾過,都是乾淨的。
樓問津“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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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是盛夏的傍晚,和夥伴瘋玩整個下午,跑進廚房裡尋冰鎮的豆蔻水喝,她站在板凳上,搜尋冰箱,一無所獲,只有暑熱一層一層湧上面頰,旁邊灶上燉煮的牛肉呼呼噴熱氣,喉嚨裡一種龜裂的乾渴。
有什麼微涼的東西捱上了額頭,她下意識蹭了蹭,索取更多。
忽然間廚房的窗簾拉開了,流金夕陽一瀉而入,刺得她立即眯住眼睛。
說話聲好似隔著一層潮水傳來。
“姑爺,你看要不要送醫院……
“先看一看多少度。
梁稚眼皮沉重,試了又試,才勉強睜開,眼珠轉了轉,看見了坐在床邊的樓問津,和站在他身後,一臉擔憂的蘭姨。
室內天光黯淡,亮著檯燈,不知道是什麼時辰。
她渾身無力,面板都在發疼,一種鼓鼓刺刺的痛感,她蓄了蓄力,費勁地抬了起來,將樓問津一推,聲氣微弱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