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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油布包的是歲稔,說話的卻是李致。她從歲稔手裡拿回芋麥酥,矢口否認:“殿下記錯了。”
說罷,她轉回去。歲稔說明用意:“鄭姑娘,關於寒霞山和汝南渡口的後續,殿下有幾句話要跟您說。”
汝南渡口即是寒霞山的後續,在她看來,事情已無後續。鄭妤婉言拒絕,歲稔道一句“冒犯”,橫臂攔她去路。
溫昀從她手裡接過油布包,唇角微彎:“去吧,我在這等你。”
過幾日他們便要去丹陽,他想讓鄭妤跟自己和解,和過去好好告別。
“我不……想去。”鄭妤垂眸,長睫覆眼,刻意隱藏情緒。
不料溫昀看出來了。他拆穿她的偽裝,篤定道:“阿妤,你想去。去吧,無論結果如何,我都尊重你的選擇。”
鄭妤仰天輕嘆,雙手轉來轉去,愁腸百結。
榕樹亭亭如蓋,鄭妤垂首盯著地面,不冷不熱開口:“殿下不是有話要說?”
“屠戶和'福大人'已招供,刑部以陸呈是罪魁禍首結案。但此案沒那麼簡單,仍然存在許多疑點。”他拿出兩枚銀指環,“葉佳和'福大人'兩人指環一模一樣,奇怪的是,'福大人'並不認識葉佳,此為疑點之一。”
他又拿出一隻手鐲:“這是屠戶的銅手鐲,內壁刻有祿字。時來運轉,福祿雙全。他們稱陸呈為'玉大人',而你從陸呈那裡找出紫玉,寧家也有紫玉。”
銅暫時只有一個、兩銀、兩玉,由此可推斷玉之上,還有人。
“還有,水牢的白骨,寫有'芣苡'的黑繩,以及……”
“殿下,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疑點、案件、主謀……我概不關心。”鄭妤皮笑肉不笑,“把玉佩交給您那一刻,我們的合作就結束了。您過河拆橋,算不上友好的合作伙伴,我並沒有跟您進行第二次合作的意向。”
浮雲蔽日,天色驀地晦暗。風過境,沙塵起,衣袂翻飛,白青雲袖與礿玄衣襬一觸即離。
此情此景,鄭妤忽想起《七哀詩》中那一名句來——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他們之間,恰似清塵濁泥,浮沉異勢。
“確定要嫁他了?”他鮮有如此反常之舉,問出這句話時,李致自己都想不通為何要這樣問。
而鄭妤愣了一瞬,眯眼淺笑。她從未說過要嫁溫昀,他卻一直著急把她推向別人。
既已問出,李致決意破罐子破摔,凝眸道:“不再等等看?或許有更好的。”
“不等了,不會有更好的。”
最好的在眼前。
遇見過這樣一個人,和他有過一段如夢如幻的露水情緣,再被他殘忍拋棄。她想,無論天涯海角,即使她裝作釋然淡忘,也無法從刺骨錐心的記憶中抽離。
李致無話。歲稔憤懣插話:“他哪點比得上殿下。”
“或許比不上。”
鄭妤目不轉睛望著李致,像莊嚴宣告,像深情盟誓,內容卻與他無關。她擲地有聲:“但他在我眼中已足夠好。他出身布衣心懷鴻鵠志,我孤苦無依有自己的小目標。他滿心滿眼都是我,我……我也很喜歡他。我和他各方面相配,海枯石爛不無可能。總之,他最適合我。”
她一邊說一邊不自覺偷瞄李致的神態。而他紋絲不動,仿若在聽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直到歲稔問出“殿下呢”,他睫毛顫了顫,照舊一言不發。
聲嘶力竭對沉默不語,歇斯底里對無動於衷,向來如此。遍體鱗傷的心已自顧不暇,再無力糾纏。她紅著眼,連退兩步,像烏龜縮回殼中,跟他保持距離。
她下跪,頓首,祝願:“伏惟殿下,蘊瑞有餘年年復,長樂無憂歲歲安。”
青絲如瀑,迎風飄散,掃過掌心,從指縫中溜走。李致收攏五指,不但沒抓住,而且牽扯虎口的疤,隱隱作痛。
青紫發黑,無比醜陋,成為完美之手乃至完美之人唯一的瑕疵。
斜陽照低柳,清風滿渡頭,鄭妤看著一箱一箱的行李被抬上船,離愁別緒油然而生。
喜怒哀樂,皆與這一處繁華地有關。她見過帝臺宮闕中的世情涼薄,金鑾殿堂上的爾虞我詐,她曾一心想飛出高高的宮牆,衝破束縛她天性的金絲牢籠。
可天地之中,何處不是牢籠?困住鄭妤的,從來不是一個準燕王妃的名頭,而是她想當一個合格燕王妃的目標,也可以說成,她想配上那個天之驕子的目標。
說到底,人本身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籠子,而每一個籠子之中,都別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