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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壓驟然收縮,死一般的靜寂。
危險與壓迫猶如實質,亭外柔和明麗的春風似乎也變成了雪虐風饕。
湖中綠波盪漾,陣陣細緻入微的幽香隨風鑽入鼻竇,對峙悄無聲息。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郎靈寂停了半晌,慢慢將身畔的藥包擱在她面前,“這是你二哥叫送過來的。”
他湊近了幾許,低聲,“寒疾犯了,怎麼不問我。”
王姮姬猛然打個寒噤,想起那日在清談會,曾有個書生說她身上的香氣很特殊。後來司馬淮揹她,香氣便也沾到了司馬淮身上一些。司馬淮回宮,自然而然要與帝師見面……難道竹林清談之事就是因為這點細微香氣洩露的?
她問:“你知道了?”
他淡淡問著自己的問題,“姮姮這麼聰明,在外面看了哪位大夫呢?”
王姮姬厭然側過頭,怎會將實情奉告。這位前世與她同床共枕最熟悉的人,此刻卻是針鋒相對的敵人。
郎靈寂沒再深究,左右也不重要,皦白的指骨微屈叩向桌案,“既然明說了,姮姮,我不喜歡你和別的男人在一塊,朋友也不行。”
不是出於嫉妒,而是責任。
“聯姻是家族的責任,於你於我都是。即便我們再不喜歡彼此,也要成婚。”
他垂下冰冷的長睫,“所以還請你有點契約精神,不要在外面亂搞男人。”
這是底線,最後的通牒。
王姮姬眼波晦暗極力隱忍著,契約精神?不知他有什麼臉談契約精神的,前世成婚時明明說好了一生一世一雙人,後面還是擋不住他納妾,和許昭容苟且在一起。
她沉聲道,“你威脅我?”
“威脅?”
“我不想了,”她一字字,“你懂嗎。”
“不可以不想。”他凝視她雙眸,“我們已經約定好了。”
雖然只是眼神接觸,王姮姬心臟的蠱蟲卻彷彿得到了滋潤,開始瘋狂地叫囂。她被支配得有些難受,氣勢不禁減弱。
這是郎靈寂和她之間的秘密,準備來說他們不是未婚夫婦,而是主僕關係,僱主和傭客之間的關係。
從吃下那塊糖開始,情蠱便將她牢牢控制住,覆水難收了,死都會爛在一起。
“我與你無話可說。”
她拂袖欲去。
郎靈寂也不阻攔,靜靜旁觀她心防破裂,神如深山裡的冷泉毫無人氣,彷彿有恃無恐。
王姮姬內心將他咒了千萬遍,無論前世或今生,都最厭惡的就是他這副事事掌控在手,穩坐釣魚臺的模樣。
他表面淡薄不競,實則對於利益不讓步半分,堪稱冷血,惡毒的蛇蠍心腸。
她要去便去,他不會阻攔挽留半分,只是到時候花轎抬過來,她必須為了家族責任蓋蓋頭,履行婚約。
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中,她需得持之以恆,一點點小心翼翼地佈局謀劃,贏得最終的勝利,而不能意氣用事。
她深吸了口氣,平穩了內心,最終沒有走。
郎靈寂,“想通了?”
王姮姬亦漫不經心,“嗯——呢。”
他語聲輕慢,“瞧著並不像。”
王姮姬幽幽道:“那雪堂哥哥還要我怎樣,今晚就以身相許,表明忠心?”
她是無所謂的。
但他潔癖最是嚴重,前世她百般央求同房,他也不過一月來一兩次,且每次她碰過的衣裳器物,他都會丟掉。
前世他決不允許她這王氏的政治聯姻無趣貴女懷上孩子,沒給她吃避子藥,是因為料定她身子傷損無法懷孕。
郎靈寂神色果然一凍,呵呵對她冷笑兩聲,“那倒不必。”
王姮姬心知肚明,他這衣不染塵的神仙公子,只為許昭容走下神壇。說是不熱衷於那事,卻與許昭容生了三個孩子。每次和她同房,卻顯得多噁心似的。
他要娶她只不過撐門面,和所有的家族聯姻一樣為了政治目的,建立強大的紐帶,使琅琊王氏在有生之年絕不會背棄他。至於情愛,無關半點。
抓住這一點,或許能使她在這場博弈中反敗為勝,逆轉情勢。
“既然如此,”她心中有了數,比方才從容許多,“雪堂哥哥就別對我咄咄相逼了。”
“好啊。”他輕輕而又朦朧地說,“只要姮姮也別對我咄咄相逼。”
兩人各執棋子,不動聲色繼續下完這盤棋,平靜得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