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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淅淅瀝瀝帶來了風聲,寒氣浸透單薄的土牆,從遠處傳開,直抵雨城的內裡。
整座皇都之城被陰雲覆蓋,特諾奇特蒂蘭不負它最初的名字,到了深冬,終日被水潤支配。
只是今年最後的這場雨實在太大了,讓人看不清盡頭,摸不透底細。
萬·艾格斯倚在門框上,手裡拎著畫板和裝有筆、顏料一類畫具的揹包,不斷髮出厭煩的嘖嘖聲,以示對天氣的不滿。
縱使她作為“擺渡人”,大可不怕凡間的陰雨,能在冥界令生者窒息的死海之上自由行進,可她依然不能改變天氣。
或許屋裡那兩個老傢伙是能辦到的,她的兄長,還有從特倫索斯特來的,裝模作樣的勞什子血族公爵。
但萬也清楚,那兩個人,絕不會為了自己一點小小的任性出手。
祂們腦袋裡裝的都是大事,宏觀敘事和極高眼界框住了祂們的腦子,使祂們變得無趣,和教堂中供奉的真正的石雕木偶無異,絕不會為了一點浪漫費力。
畢竟,浪漫創造不了實際意義上的價值,也無法解決當下拜朗的現狀。
萬·艾格斯很理解這一點,所以面對不盡的雨水,她只能興嘆,不住的嘆息。
又是被迫放棄愛好的一天。
雖說這天氣也能找到不錯的美景,可過去四天裡,城內的氣氛日漸凝霜,無論效忠於誰的觸鬚,都意識到了機會的到來,他們不再滿足於蟄伏,露出了獠牙,甚至侵入了普通人的生活,把這座本就經歷了千年歲月,在炮火與變革中支離破碎、風雨飄搖的古都,拽入了又一個可能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們根本不在乎,也從未在乎過特諾奇特蒂蘭的悲劇,就像他們中極少有人為他人考慮過一般。
藝術家總是多愁善感,容易鑽入死角走極端的,萬也是如此。
她放下手裡的畫具,佔著大門的位置,就地支開攤子,準備將門前蕭條的土道挪到畫紙上。
亡靈駕馭的馬車,身著華麗長袍的古老貴族,補丁打在補丁上的棕面板的力夫,被教士呵斥的平民,同時享有神權和政權的皇室……
萬·艾格斯直視現在已然破敗的道路,將千年之前的景象落於筆下。
自從與兄長重逢,隨著並不漫長的時間的推移,她其實想起了很多,很多她不願回想起的記憶。
過去的拜朗並不美好,也正因如此,她最後才落得了那般下場。
不過換個角度思考,如果不是阿茲克·艾格斯希望締造一個全新的拜朗,她早就偷摸離開了。
至於那個新拜朗的模樣……大抵是能從新來的幾個特倫索斯特人身上窺出一二的。
不論是阿茲克的學生,還是真實造物主的神使等等,他們身上洋溢的,那蓬勃的、不加掩飾的野心,很難確定其真實的意圖,卻又令人嚮往、令人羨慕,至少那是拜朗不曾擁有的。
第四紀的拜朗當然也是野心勃勃,可所謂野心幾乎全集中於死神一人。
拜朗就像一一七三年羅塞爾提出的生活學說中,可悲的蟲巢結構一樣,死神作為主腦,支配著從不知索求報酬的工蟻,野心不過死神更進一步所必須支付的代價。
這代價由祂提出,大多卻是讓拜朗的普通人,還有祂的子嗣、僕從們支付。
而特倫索斯特不同,萬能看出,他們的野心似乎並不完全依賴於真實造物主,倒不如說,根據她已經恢復的記憶來看,真實造物主反而是最沒有野心的那一個。
否則當年“蒼白之災”,祂就不應該出手,至少不能第一個。
萬的層次並不高,她之所以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在於她作為時代的經歷者,很清楚當時的局勢如何。
六神畏縮在那一個個坐落於世界邊緣的神國內,不敢同“冥皇”的軍隊爭鋒,既畏懼死亡,又忌憚真實造物主趁此下手。
如若真實造物主作壁上觀,最後該是六神與死神對壘,結果無非兩種:死神隕落,六神重傷,可能還會死掉一兩個;或者死神大獲全勝,得到祂一直追求的戰利品,但狀態同樣不佳。
無論哪一個結局,最後的勝者都只會是真實造物主。
說來慚愧,萬從沒覺得她的父親就是世間最偉大的神祗。
她從不像她的兄弟姊妹那般盲信父親,熱衷表現,以期待父神的眷顧。
她是個叛逆的孩子。
她從小聽著遠渡重洋,從海的另一邊傳來的,過去更偉大年代的傳說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