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肉的貓頭鷹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弗拉德·蘭度,倒算是人中龍鳳。
三百四十年的人生裡,除了懵懂的童年,他沒有一天放鬆過。
出生在血族世家,出生就擁有了男爵爵位,他的開始比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優越。
他不需要為柴米油鹽發愁,不需要為了瑣事奔波,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完成偉大的理想,把自己的名字,加在那些必將載入史冊的變局的註腳尾部。
於是,為了這在他漫長人生中唯一能給予他快感,超脫了一般愉悅的享受,他奉獻了幾乎他能想象到的所有。
沒有多餘的社交,沒有放縱的享樂,加入軍團,從普通士官做起,和其他有著相似出身的同類不同,他沒有惦記過父母的遺產,也確實爭氣,三百二十歲不到,靠著勤奮和勇氣,爭到了一份“巫王”特性。
當然,對他來說,附帶的伯爵爵位不過添頭,成為“巫王”的那天,除去必然的喜悅,弗拉德還感受到了海闊天空的快感。
他以為,他終於有資格加入大人物的牌局,成為眾多籌碼中較為貴重的一個了。
錯了,他錯了。
錯的,一塌糊塗。
……
放開矜持和優雅,弗拉德·蘭度比身邊的副官文明不了許多。
溫熱的鮮血鋪滿了他渾身上下,手裡從不知道哪具屍體上搶來的長劍豁了口,半神的位格和身份無法再支援他叱詫風雲,取而代之的比一般非凡者更棘手的,靈性枯竭後發自靈魂的折磨。
不知名的存在在他耳邊囈語,邪神聒噪的聲音和魯恩人呼天撼地的歡慶聲交疊在一起,幾乎戳破了他的耳膜,還有僅存的理智。
越來越多計程車兵倒下,越來越多和他同道而來的下屬漸漸冰冷,弗拉德好想回歸野獸的姿態,像族內許多被當成反面例子的前輩一般,擁抱與生俱來的瘋狂,屠戮一切出現在他視網膜上的生物。
可他不能。
他現在終於明白了,理解了,為什麼那些過去他所鄙夷的,於戰鬥中放棄了自我,甘願變成怪物,犯下種種醜陋罪行的同族、先輩,會如此輕易的墮落。
“祂說,擁護我的,得永生,可登上我的國,常伴在我左右;忤逆我的,迎刀兵,讓那些惡人看見,失信於我的代價。”
教會修士撰寫的經文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託。
這些或歌頌,或記錄了造物主仍行走於大地年代珍貴教誨的語句,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每重複一句,他即將沸騰的理智的便能多苟延殘喘一分。
一張猙獰的青色的臉遮住了他大部分視野,目睹生命從破碎不堪的軀體中流逝,弗拉德沒有多餘的感受。
他顧不上傷春悲秋,放棄爛的不成樣子的長劍,扽著屍體的領子,把這礙事的東西扔到了一邊。
廝殺聲漸漸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刺耳的歡呼,弗拉德焦急尋覓著己方的戰友,忽地發現,除了他的副官,同樣傷痕累累、不堪承重的半巨人艾略特,就只剩下百來號人散落在附近。
他們已經被趕入了無路可退的谷底,紅沙飄揚在喧囂的寒風裡,從耳朵、從鼻子、從大口呼吸的嘴巴,鑽入他們的身體,折磨著疲憊戰士們充滿鐵鏽味的流血的喉嚨,並加劇了這一痛苦。
騎在馬上的魯恩騎兵豎起了長槍,動作不算整齊,但落在了相同的,風敲響的鼓點上,泛著寒芒的槍尖反射紅月的詭異,又是一片不祥的紅。
弗拉德分不清目之所及諸多事物的輪廓。
他的額頭好像受傷了,鮮血從密集的髮根處,沿著瘦削立體的五官流落,混著汗水打溼了睫毛,刺得眼睛發痛。
沙子是紅的,月亮是紅的,敵人身上的盔甲和制服是紅的,就連他自己也沐浴著紅,可能來自他的血,也可能更多來自敵人。
“守夜人”狄蘭·拜倫相比另一位頹敗的統帥,算得上完好無損。
衣角破損,瞎了一隻眼,小腹側邊掛著結痂傷口的狄蘭抬起手掌,騎兵們壓下長槍,馬匹打著響鼻,蹄子不斷踩踏沙地,激起更多摻著鐵色的雜質,汙濁了空氣。
“停手吧。”
“守夜人”詩人一般渾厚的嗓音迴盪在谷底,是月下唯一的聲音。
式微的黎明還在掙扎,半巨人艾略特·黎曼跪在地上,全靠著可以充當門板的巨劍支撐身體。
他搖搖欲墜,雙目卻洋溢著不屬於重傷者的激情。
“黎明騎士”的怒火幾乎要點燃“守夜人”飄蕩在月光下的長衣下襬,但也只是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