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千里落花風(一)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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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懿旨,曉諭天下。蕭守正登基前一夜屏退眾臣,單獨召見了景明月。
燭火通明,將大殿照得恍若白晝。
只有讓蠟燭不停地燃燒著,才能驅逐蕭守正的恐懼。
被父皇禁足的寂暗深宮的恐懼,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不知道何時會在這宮中不明不白死去的恐懼。
光亮中的景明月身形筆直,不卑不亢。好像只要她站在那裡,點再多的燭火都只是熒燭末光,永遠無法攀及皓月之明。
“景大人。”蕭守正對景明月恭敬地深施一禮,“蕭守正謝過大人恩典,大人之恩,蕭守正永遠銘記在心。”
“陛下何出此言?”
“父皇駕崩那天,大人和母妃的談話,朕都知道了。”
果然是天家的親情,處處充滿猜忌,景明月在心中搖頭嘆息,面上卻若無其事,繼續聽蕭守正言說。
“大人是忠臣直臣,朕為大坤有大人這樣的臣子感到欣慰。朕深謝大人,在平衡權勢之間,保全了我們母子兄弟的情分,給了朕選擇妻子的機會。”
蕭守正說出這番話時,仍然感到了一陣陣後怕。他完全沒想到,他的母妃真的走出了那如此兇險的一步。
他沒辦法想象,如果事敗,等待他們母子的會是什麼。即使今日事成,他也不知道,如果母妃和崔氏真的要滔天的權柄,無上的尊榮,他該怎麼辦?
“原來是這樣。”景明月回道,“這都是微臣應該做的。”
“這不只是國事。”蕭守正雙唇微抿,臉上稚氣未脫,卻已有帝王的老成,“朕從聽聞母后要為朕擇皇子妃開始,朕便在日夜害怕。朕既害怕自己會重蹈父皇的覆轍,與妻子因為皇權和世家的紛爭終成怨偶,最後活成自己厭惡的樣子;亦害怕喜歡之人身份過低,貿然讓她入宮,只會給她帶來災厄。”
景明月察覺到了蕭守正話語中的異樣,於是試探著問道:“陛下這是……有心上人了?”
“是。”
蕭明鼎眉眼略微舒展,眼底漾出了不自知的柔光。
“是哪個姑娘能得陛下青眼,不知可否告知微臣一二?”
蕭守正沒有想到景明月就這麼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躊躇半晌,還是開口答道:“是我府上婢女知韞。”
景明月對蕭守正的回答較為滿意,能毫不避諱地說出愛人的身份與姓名,蕭守正也算是坦蕩。
一個婢女,按照正常的規制,最多隻能從低等妃嬪做起,生了孩子之後,才能一步步往上升,想直接立為皇后母儀天下,幾乎是不可能的。
後宮是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潭,不只是崔家、顧家、大坤大大小小的家族官員都會擠破腦袋想往宮裡送女人。沒有強盛的母族傍身,將一切都寄託於帝王的寵愛,隨時都有可能被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蕭守正能為知韞考慮到這一重也算用心。
“朕原本已經打算認命,以為生在權力漩渦的中心,就沒有選擇的餘地去談論純粹的感情,不如精心挑選一個和顧皇后那樣明理大度的世家貴女作為中宮皇后,知韞或許還有生存的餘地。”
“直到朕看見大人為了柳督主,不惜與天子為敵,與世俗為敵。朕這才知道,原來世上真有人站在權力的頂峰,還能不懼世俗眼光,無關身份地位,拼著性命聲名去愛一個人。大人要為柳督主削去宦籍,所求的與權勢無關,而是希望世人都能如大人一樣去敬他愛他。”
景明月萬萬沒想到,蕭守正小小年紀,竟也能勘破她的這層用心。
看來孺子可教。
“那陛下可知,微臣為了這一刻,籌謀了將近十年。微臣能走到這一步,並非因為微臣足夠愛她,而是因為微臣足夠強大,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有情能使飲水飽,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謊話。如果不夠強,連飲冷水的資格都沒有,只能任憑別人,抽乾所有的血液,化作無聲的枯骨。”
景明月的話滲著絲絲的寒意,往蕭守正的骨縫裡鑽,蕭守正似乎能聞到成康叛亂之際,草木中透出的血腥氣。
“朕知道!所以朕請求拜大人為上師,求大人教朕治國之術,亦教朕如何愛人。”蕭明鼎向景明月行拜師大禮,“先學會愛一人,才能懂得如何去愛天下人。”
景明月不知這番話是否出自蕭守正的真心,可就他接觸過的三代帝王來看,蕭見琛和蕭明鼎,都是說不出這種話的人。
先學會愛一個人,才學會如何去愛天下人。這話倒比張口閉口盛世中興切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