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四面邊聲連角起(二)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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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是我。”
這是孟長崢從北境回來之後,景明月第一次踏足孟長崢的府邸。孟長崢在聽到景明月聲音的剎那,渾身戰慄。
孟長崢火速起身按動書房的機關,書架朝外開啟,孟長崢一把將阿史那提推進去。
“好好在裡面待著,要是被她發現了,所有人都得死!”
手忙腳亂地收拾了一番,確保景明月看不出有旁人在場的痕跡後,孟長崢才趕緊去開門,將景明月迎進來。
“你今日怎有空來了?”
“怎麼,師兄不歡迎我來?”
“倒不是。”孟長崢窘迫地將亂七八糟堆在腳邊的酒罈擺放齊整,“只是不想……不想讓你看到我而今這副……邋遢糟糕的樣子。”
滿室堆積的酒瓶,積久不散的酒味,不知他到底宿醉了幾個夜晚。
面對和崔紹節的謠言,景明月選擇置之不理,因為她清楚她與崔紹節之間本也沒什麼感情,更多的只是對彼此的欣賞。哪怕崔紹節動了與她結親的念頭,但也只會是因為身份上的合適。
至於蕭明鼎的覬覦,那不過是帝王貪心不足的自負佔有,得不到的便才是好的,意圖透過她更深的籠絡權柄。她對此深深厭惡,更不會在乎蕭明鼎的感受。
但孟長崢是不一樣的。
在初上衡陽之時,痛入骨髓的仇恨將她整個人都封鎖了起來,她冷漠孤僻,獨來獨往,所思所念唯終日苦練,要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有能力去報那血海深仇仇。
她那副學起來不要命的瘋勁,大多數同門見了都是害怕的,唯有孟長崢時不時會來找她說話。
她的武功基礎差,為了奮起直追,每天都是沒日沒夜地練,師父和衡陽的幾位長老怕她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不願教她太多。她雖根骨聰慧,但光對著劍譜練習,終是不得其要。是孟長崢冒著被師父懲罰的危險,每天晚上偷偷在衡陽的後山為她指點劍法,她才能在武功上突飛猛進,才創下了十三歲過武試的傳奇。
師父只收了他們兩個徒弟。在她上衡陽山之前,孟長崢是眾人都認定的衡陽下一任掌院。在她聲名鵲起、建功立業的那些年,從師父到諸位長老,越來越多的人傾向將掌院之位傳給她。有居心叵測之人在孟長崢耳邊嚼過舌根,攛掇孟長崢從她這個後來者手中將掌院之位奪回來,孟長崢不僅不為所動,還嚴懲了那些心術不正的小人。
她能迅速坐穩衡陽掌院之位,一來靠的是自己的能力,二來也離不開孟長崢的支援。
他們配合得十分默契。她負責調兵遣將,下發指令,孟長崢負責領導眾人,配合執行。
她遠赴崑崙的那兩年間,師父已是沉痾難起,衡陽上下全是孟長崢代為操持。衡陽能成為今日欣欣向榮、英才薈萃的衡陽,孟長崢功不可沒。
景明月一直感念孟長崢對她的照顧與恩情,她與孟長崢之間是有情義在的,但獨獨不是孟長崢想要的那種情義。
景明月隨手撿起一個酒瓶,晃了晃裡面只剩下一個底的酒水:“我記得師父跟我們說過,要想踏入政權的泥潭,我們必須無堅不摧,其中也包括千杯不醉。哪怕眾人皆醉,也要保持一份獨醒。只有這樣,別人才傷害不了我們,我們才能在一片混沌中,也始終耳清目明地明白,自己該做什麼。”
孟長崢的神色因景明月的話出現了微微的波動,透過那些澄澈的玉液瓊漿,恍惚回到了他們年少時的衡陽山。
師父抬出一屋子的酒,配合著展師父特調的藥物訓練他們。他們從一開始兩三壇酒就能醉得不省人事,到後來當真是豪飲千盅,萬杯不倒。
有一日,他們都醉得半夢半醒,就著醍醐灌頂的月色,他拉著景明月高談闊論著胸中抱負、天地山海,從不教胡馬度陰山,到收取關山五十州。
而景明月只是抱一罈酒,盯著裡面晃動的酒水,出神地發呆。
他大抒凌雲志後,問景明月的平生之志是什麼。景明月苦笑著答道:“平生之志,唯願天底下,不再有我和他這般的人,唯願他不必再為我而活,能平安順遂地為他自己活著……”
當時孟長崢也醉得厲害,來不及去追問景明月口中的“他”到底指誰,便混沌地昏睡了過去。
再憶曾經,皆是恍惚一場大夢。彼時,景明月尚且不敢奢望與柳定永結同心,白頭偕老;鵬程萬里,前路坦蕩皆與他們相去甚遠,所念所圖唯有生存。
今時今日,在他們有了更高遠的追求之際,他卻聽見他年少夢想寸寸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