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雪滿弓刀(四)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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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許都察院什麼,明辨正罔、肅清朝綱,本就是他們都察院的分內之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只是給了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做好他們該做的事情。”
景明月的答案過於規矩,遠不能讓陸寒淵滿意,遠不夠讓他死心。
有些火一旦燒起來,就不是那麼容易滅下去的。
陸寒淵緊接著追問景明月東大營之案的細節,景明月有問必答。
“東大營我自入京開始便在籌謀,姚濱是我精心選擇的突破口。新政甫出,除夕之夜我向陛下請命巡查四大營,所帶守衛寥寥。藩鎮節度膠東鎮西王要想對付我,不會錯過這樣的天賜良機。刺客最好的伏擊之處應是從東大營到南大營的偏僻之道,誰料我直接賴在東大營不走了,他們只能徘徊在東大營伺機下手。”
“我是故意放鬆東大營,尤其是主帳的守衛,放那些刺客來殺我。那些蝦兵蟹將殺不掉我,只能誤傷姚濱等人。姚濱本就是隨風而倒的牆頭草,我把他救下,告訴他刺客是皇昭司派來殺人滅口的。皇昭司什麼手段他一清二楚,鬼門關走了一道自然就知無不言了。”
“苦心孤詣,籌劃縝密,瞞天過海,借刀殺人。”陸寒淵放下碗筷,給景明月鼓起掌來。言語嘲諷,雙掌開合,彷彿一道道熱辣辣的耳光扇在景明月的臉上。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東大營的事,我都可以說。”
陸寒淵搖了搖頭。他不關心景明月怎麼整治東大營,怎麼收集皇昭司的罪證,在東大營裡重新扶植自己的勢力。
“景明月,你到底對我有沒有過一絲真心?”
景明月沒有想到陸寒淵會問她這個問題。雙拳隱在袖中,一點點地攥緊。
景明月仰首望著都察院牢房的屋頂,陸寒淵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黑黢黢的一片,什麼都望不見。
“這間牢房暗無天日,但天地日月自在人心。我要說有,自有蒼天在上替我作證。”
君子慎獨,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貞。她於暗室之中引蒼天在上來見證真心,那他便信。
“好,那我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想單獨見左都御史宋清一面,請你不要干涉我們的交談,也不要竊聽。不知大人可否用你的真心應允我的請求。”
景明月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一個字“好”字。
宋清是混跡官場數十年的聰明人,她在宋清面前亦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孩子,不用她千叮萬囑,宋清自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宋大人獨善其身了這麼多年,為什麼突然要蹚這渾水?又為什麼選擇跟隨景大人?”
宋清悠然地靠在椅背上,玩味地揪著他花白的小鬍子:“都察院能泰然自若這麼久,是因為那隱在暗處的火還沒真正燒起來。真正大火燎原的時候,沒有人能獨善其身。比起早早陷進四王鬥爭的漩渦裡,老夫倒覺得跟隨景大人做陛下的孤臣,靜觀其變,是最為穩妥的道路。”
不愧是官場老狐狸,一番話下來滴水不漏。
“宋大人應該知道得罪我們陸掌監和皇昭司的後果,為何還是義無反顧要跟著景大人與皇昭司為敵?”
宋清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睛微微眯起,陸寒淵全身上下都被他盯得不甚自在。
如果說景明月的眼睛常以平靜無波之勢卻意欲剖開人心,陸擷英的眼睛以鷹隼俯視獵物之狀要將人吞食殆盡,那宋清的眼睛就是滄桑老辣中帶著鄙夷,在嘲笑他的自以為是與年少無知。
“老夫知道你們陸掌監一路從龍跟隨陛下,縱橫朝堂數十年,從來不把我們這群老骨頭放在眼裡,是一個狠角色。但景明月以女子之軀,從成康之亂的屍山血海中爬出來活下去,從群英薈萃的衡陽書院脫穎而出,能得名震天下的景陽川青眼有加,一出山就能官拜兵部尚書,你覺得憑的是什麼?”
宋清起身振袖:“老夫不算什麼清流高士,但要和你們皇昭司沆瀣一氣,百年之後被後人戳著脊樑骨辱罵,老夫還是做不到。老夫能說的只有這麼多,開弓沒有回頭箭,你們掌監如果要找老夫的麻煩,那就請便,老夫在此恭候。”
宋清走後,陸寒淵一把抓起身邊枯草,將它們一根根折斷。
所有人都在審時度勢,都在未雨綢繆,恭候著未來一場不可避免的燎原巨火。
最後一根枯草斷為兩截,從陸寒淵的指尖悄然落下。
獄卒開啟牢房的門,景明月重新踏入監牢之內。
“你可以走了。但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