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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承琪同時得到了案子告破的訊息。
明文要娶二房,他不好強硬阻止。斛家糧食被劫,恰好在這關節上,好似替自己出了口惡氣,巴不得這案子無從查起。可怎麼也沒想到,魏柺子才用了一天時間,就抓到主犯,自己還真是小看了他!
郭承琪告訴魏柺子,說既是罪證確鑿,不必麻煩,依律定個死罪了事。魏柺子卻不肯就此罷休,表態一定要將知事親家的糧食追回來。回到居舍,女兒頎英正在織一件深紅色毛衣,眼看就要收口了。郭承琪還以為女兒孝順自己的,就品評說樣式挺新潮,只是顏色有些豔了,自己穿著顯古怪,岐賢穿著又有些大,岐清穿著又有些小。
夫人說:“美的你,這哪裡是給你們織的!”
“不是給我們,那是給誰?”
“還不是給你那沒良心的。”
郭承琪心中立時升起股無名火:“沒出息!”
頎英在孃家住了些日子,每日價翻來覆去地尋思,把明文對自己的好一件件翻騰出來,越想越覺得是自己對不住他家,心中怨恨已消了一多半,低聲道:
“女兒再沒出息,也已經是斛家的人了。”
郭承琪衝著夫人發火:“你看看你看看!怪當初瞎了眼,多少個官宦富家子弟看不上,把個好好的女兒嫁給他斛家,任由他糟蹋。”
郭承琪發脾氣,夫人每次都忍著,這回卻忍不下去了:“你較什麼真!難不成你樂意女兒守一輩子活寡?”
郭承琪怒吼道:“你生的女兒!這樣低三下四的窩囊廢,直要活活把人氣死!”
話趕話,沒好話。夫婦二人掐到一起,互相指責、埋怨,以前相干的、不相干的雞毛蒜皮,都扯了出來。頎英見他們這樣,哭著把毛衣亂扯亂撕,隨便線團在地上滾來滾去,糾結著滿地都是毛線。郭承琪發完脾氣,一甩門到外面去了。當孃的心疼女兒,一邊收拾地上亂相,一邊再來相勸。母女倆淚眼對淚眼,把散亂的毛線重新盤成線團。
郭承琪在外坐了好一陣,勸得自己平和,回屋裡來,說:“罷了罷了。我只為我女兒著想。我不管他娶什麼二房三房,若和以往一樣善待我女兒,我也不跟他計較,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他。”
夫人也是寬女兒心,也是勸郭承琪:“心放寬時少制氣,讓人一步天地寬。女兒雖是咱女兒,親也罷疼也罷,終歸是人家媳婦,氣消了火洩了,遲早還得回去。再說,他家總幫襯咱,但凡有事,隨叫隨到,不曾半點怠慢過。岐賢、岐清能有今日,人家也花了不少錢呢。”
沒想到,她這話又惹得郭承琪生起氣來:
“婦人之見!你光見他花幾個散碎錢,哪知道咱幫他掙的錢堆成山!若非我罩著,哪有他家今日的風光!”
這話原本上不了檯面,也就是當著家人說說。人人心裡一杆稱,稱天稱地稱良心。你斛家不仁,就別怪我不義,咱們騎毛驢看唱本,走著瞧。
當太陽緩緩爬上樹梢,鳥雀們被飢餓驅使到處覓食之時,宋家圪嘴的老老少少進了縣城,一起跪倒在縣衙門口硬梆梆的冰茬地面上,為他們的村長狗不理求情,懇求縣太爺法外施恩。縣衙門口那對石獅子,正暴怒地張著大口,似乎要把所有人連皮帶骨地吞食下去。
跪在最前邊的是黑臉大漢、紅臉大漢和另外幾個後生。他們被粗麻繩綁著,赤裸的上身凍得發紫。一位古稀老人高舉著寫滿血字的陳情狀站在他們後面。後面,眾人身邊放著大小不等、綴滿補丁、裝著糧食的袋子。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著縣府大門,等青天大老爺出來。
那是一張張飽經風霜的臉,一張張營養不良而呈現菜色的臉,一張張憤懣不平的臉,一張張幾近絕望的臉。他們中間,也有瘦骨嶙峋、完全應該和富家子弟一樣走進學堂的孩子,他們遵照大人吩咐跪在那裡,眼睛卻時不時瞅著身邊的糧袋。那裡面裝著的,是隻有這兩天才吃得到、熱騰騰香噴噴的白麵大米飯吶,比他們一年四季有一頓沒一頓,粗得糝牙的玉米麵高梁面,比他們在野地裡採摘的甜苣,樹上打下的槐花、剝下的榆皮不知要好吃過多少倍啊!
路人都停了下來。他們中間的大多數,與跪在那裡的人有著相同或相近的可憐的命運。他們惺惺相惜,不約而同、默契地圍攏過來,用自己的身體為那些同樣可憐的小人物們擋一擋刺骨的風寒。
最終打破寧靜的,是嬰兒的哭聲。
一位母親緊緊抱著個嬰兒。她衣襟半開,將孩子貼身包在裡頭。淚水無聲,沿著她因長期飢餓而塌陷的臉頰往下流,落在衣襟上,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