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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收甫過,穆羽去明月堡看穆修。

穆修病後,穆羽託人四處尋訪名醫,郭承琪也託岐賢在省城物色。日前傳回話來,說有個留洋的西醫要到綿山遊玩,可以順路到明月堡瞧瞧。得病亂求醫。知道弟弟不信西醫,但這回穆羽自己做了主,說什麼也要一試。

進門就問病情。婦人說也還是那樣,時好時歹地。穆修見到哥哥,指手畫腳地“說話”,穆羽根本不懂。夫人素日裡猜慣了,有七八成曉得,轉述給穆羽。猜對了,穆修歪著嘴笑;猜錯了,穆修便急得張牙舞爪地比畫。

穆修擔心花園裡藥材的長勢,怕收穫後銷不出去。穆羽安慰他:“咱們親弟兄明算賬。我改日叫懂行的來,看長勢估摸產量,先付你一半定金,如何?”

穆修聽了搖頭。穆羽以為他不同意。夫人說,他不是不樂意,是在感謝哥。他這一病,點頭成了不同意,搖頭反倒是同意了。穆羽於是保證道:

“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哥在,不會讓你吃虧。”

穆修又擔心租子收不起來。穆羽說:“今年小麥的收成差,能收多少就收多少罷。”

穆修臉急得通紅,抖抖顫顫地指著牆上秤桿,又指炕頭賬本,又模仿牛叫羊咩。夫人笑道:“他怕佃戶們靠不住,要他們用牲畜或房產抵債哩。”

穆羽心想,兄弟是真的急了,勸道:“本鄉本土的,這種話咱說不出口。若人家真心實意要抵債,咱們豬羊也要,但不要母的,只要公的;咱們房產也要,但不要有人住的,咱不能讓人家流離失所,你說是吧?”

穆修眉開眼笑地搖頭,又嗚嗚呀呀地。夫人翻譯說,哥說得有道理,人家也可憐,不能逼人太甚。

穆羽感慨道:“我兄弟是個善人。”

穆修又擔心明孝在外的安全。穆羽說:“書田閱世是咱祖宗的教誨。兒子們在家務農長見識,在外讀書長見識,總歸皆是閱世。要想出人頭地,歷練少了也不行。”

穆修又擔心二女文淑。文淑聽見爹爹關切,爬到爹胸前,給爹擦去嘴角白沫,流著淚道:

“女不用爹操心。”

穆羽也說:“二女卻不像大女,她欺侮別人還許差不多,誰敢來欺侮她!”穆修被逗得開心,歪著嘴直笑。

穆羽問明仁如何?婦人說:“外面事都靠他了。難為這孩,他爹好的時候,他只管跟後生們舞刀弄劍,如今裡裡外外地忙活,他爹還老嫌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

說話間,好月來問候。穆修見兒媳進來,掉轉頭去。好月和顏悅色地向伯父問好,又問公公病情今日可有好轉。聽說略好些,顯得十分開心,向婆婆進言說:“我近日翻看傅青主醫案,說這半身不遂的病不宜總躺著,要時常活動起來才行。書上不少病例,盡是一邊用藥,一邊施針,一邊活動,慢慢就康復了的。”

穆羽聽了頻頻點頭,笑著對弟弟說:“這些話,正是我要囑咐你的。”趁機說西醫的好處,帶誇張舉了許多例子,又有好月一旁幫襯,穆修終於不再固執己見。

好月問伯母、嫂子和侄兒可好,又說到伯母生日,又說到小侄女的百天之禮,都遺憾不能前往。穆羽說:“難得你記得這樣清楚。啥時得空了,下去住幾天,跟你伯母好好聊聊。她時常唸叨著你哩。”

好月說:“多謝伯父體諒。待爹爹好些,少不得去府請安,也要見見未曾謀面的雪晴嫂子呢。”

閒坐聊了會兒,好月告退。

夫人請穆羽到外面坐。夫人嘆氣道:

“好月真是個難得的好媳婦。偏偏是你兄弟,他不知聽哪個胡說妖道,竟懷疑是好月的五行與咱家犯衝,將文君的死和他自己的病,都怪在人家身上。”

穆羽說:“俺兄弟向來迷信,不要搭理他。他的病其實以前早有徵兆,只是我們大意了。現在唐明已死,侄女之仇也算報了,冥婚的又是好人家,千萬不要想些沒用的,更不要聽信沒來由的風言風語。”

婦人低頭擦淚:“誰說不是!他就是曹阿瞞轉世,疑心這疑心那的,害得大家都不暢快。明仁又要哄好月開心,又要照顧他爹的性體。人家好月賢淑明理,恪盡本分,真的是既任勞又任怨,天底下少有這樣的。”

剛聊了一會兒,文淑跑出來說,爹又不耐煩了,二人趕緊進屋。穆修先指著文淑揮手,夫人叫文淑出去;又衝著夫人擺手,夫人衝穆羽苦笑:“這回連我也用不著了。”

穆羽對弟弟說,少了弟妹這個翻譯官,我更聽不懂你說甚。穆修只管雙手亂舞,夫人只好出去。穆羽看穆修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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