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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豆腐、炸油條、賣油條,幹活麻利不說,還琢磨了套心算之法,從無差錯。眼瞅著女兒已到談婚論嫁之時,張老漢早就在求人說合,好為女兒覓戶殷實厚道人家,了卻自己心願。
明文經常來吃早點。因是斛家大公子,張老漢給他安排了個雅座。一來二去慣熟了,便想請他替女兒操心物色。雪晴初見明文,只把他當一般顧客待。來得多了,難免就拿他和別的男子做比較。再後來,竟覺得是冥冥中尋找了三生五世似的,不管不顧地,把心思許了他。明文一來,她便喜上眉梢,眼裡沒了他人,忙來忙去只為他;明文一日不來,她便打不起精神,幾日不來,就丟魂失魄似的,又是長吁短嘆,又是黯然落淚。有人來提親,雪晴不是躲著不見,便是橫挑鼻子豎挑眼,讓人當面下不來臺。張家女“心比天高,氣性驕傲”的名聲,很快就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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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漢聽見人傢俬下議論,回來就免不得數說女兒。再後來,有點明白女兒心思了,就暗暗叫苦,就開始提防著明文,就時不時地開導女兒:
“你娘去得早,爹把你拉扯到大,只盼你嫁個好人家,安安穩穩過日子,讓你娘九泉之下合得上眼。明文雖是個厚道的君子,但畢竟有家室。爹怎忍心讓你給人家做小!爹的傻女兒,可不許你任性。”
爹爹的話,雪晴只當耳旁風。
女兒不聽勸,張老漢就自己做起事來。藉口外面天涼,不再把雅座當成明文的專利;藉口活計多,明文一來,就吆喝女兒去忙這忙那,讓他們說話的空兒都沒有。他還瞞著女兒找到斛家店鋪懇求明文,要他不再打攪雪晴。他甚至威脅明文,如果還糾纏,他就去找老東家理論,再不行,他就去縣衙,找郭知事討要公道。
明文也怕張揚出去,於自己不利,強忍著個把月沒登張家的門,自以為可以轉移心念、不再作非分之想了,卻不料有一天,和朋友喝了酒,一股子衝動上來,鬼使神差地,又跑到南街去找張雪晴。
也是巧。那天,張老漢送豆腐回來晚了,推開房門,見明文和雪晴兩人摟抱在一起,又氣又急,雙目烈火噴燒,罵聲“畜生”衝上前去,照明文臉上就是一巴掌。他揮手又要打女兒,可手舉到半空卻怎麼也落不下去。
“你們這是做甚哩,做甚哩!”
既已捅破這窗戶紙,明文索性把心裡話照直說了:“叔,我想把雪晴娶回去,你就成全了我們吧!”
雪晴也哀求爹爹:“女兒早就是他的人了。只要他肯娶女兒,女兒就算做偏房,也心甘情願。”
這回,張老漢終於按捺不住火氣,巴掌真的打了下去,打得雪晴捂著臉,滑坐到炕牆根,“哇”地大哭起來。女兒長這麼大,疼她愛她還來不及,老漢何曾下過這樣的重手!手指火辣辣地顫抖,像寒風中的枯樹枝。
張老漢咆哮著:“你問他,大戶人家能容下你這貧賤女子?那麼多好人家,你挑三揀四不中意,野雀子琢瞎了你的眼,倒看中個有妻室的老相公,不怕招人恥笑!”
雪晴抹把眼淚,站起來。爹爹打她罵她,她死了心,也要和明文好。她打心裡待見明文,又有什麼法子呢?
“女兒不嫌他有妻室,只要中女兒的意,只要他人品好、只要爹爹老來有依靠,女兒怎麼都行。硬要讓女兒嫁個不知冷不知暖的,女兒也沒法活下去。”
明文再三保證,說一定好好對雪晴,他要和家裡去說,他們答應也罷,不答應也罷,說啥也要把雪晴風風光光娶進家門。雪晴也幫著明文勸爹爹:
“爹就不要再逼他了。女兒既打定主意跟他,也不在朝朝暮暮。就讓他找機會跟家裡提,往成裡說罷。”她淚眼汪汪看著明文:“我不是要逼你,可我也不想這樣不明不白地下去。你就跟家裡好好說。啥時說成了,我跟你走;再三說不成,我只好依爹的話,隨便找個什麼人嫁了,到時候是死是活,算我命薄,不關你的事。”
從這之後,明文就思謀著怎樣向家人挑明這事。可這太難了!最難的是結髮妻頎英和岳父這一關。這事沒著落,他也不敢去找雪晴。直到雪晴找到戲園子、告訴她懷孕的訊息,這才感到火燒眉毛般的緊迫。這緊迫,使他終於鼓足勇氣,來到豆腐坊。
豆腐坊門上掛著歇業牌子,門面攔板都沒摘下,門虛掩著。明文猶豫了會兒,推門進去。雪晴披頭散髮,盤腿坐在炕頭,一見明文,眼淚就像決堤的汾水般傾瀉下來。張老漢正蹲地上,“吧嗒吧嗒”地抽旱菸,見明文進來,照地磚上使勁磕打煙桿,氣咻咻地嚷:
“毀了毀了,你把俺女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