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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宗演道:“江北曾經富饒,此刻也是支離破碎;全真教曾經極盛一時,此刻也不免七零八落。不管時務有沒有人識得,大難臨頭也不過為求活著罷了。貧道一生名也夠了,利也夠了,任他人紛說去吧。雖然貧道從未領兵征戰沙場,但赤心報國之志從未泯滅。只可惜朝廷昏庸,奸佞當道啊……”張宗演言語之際竟然目光戚離,手中的酒盞也微微抖動。灑在了地上還無知無覺。
郭襄聽了張宗演的話默不作語。張宗演雖然官居一品,卻是非文非武,所做的都是齋醮科儀之事,從來不問朝政。郭襄明明知道張宗演北上受封之事不妥,可還隱約覺得他所說的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又想到《荀子》裡面有一句話,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可到底是水重要呢?還是舟重要呢?郭襄又想到了少林寺,少林寺雖在蒙古管轄地界,卻依舊在江湖上地位不減。不由得暗自忖思:若再到了少林寺,一定要問一下天鳴方丈,如何得此雙全之法?
張宗演又向張君寶說道:“小兄弟以為如何?”
張君寶脅肩窘笑道:“郭大俠鎮守襄陽,保一方安危自然是沒有錯;百姓奔走只為餬口活命也沒有錯。天上下雨,手中有傘的撐傘避雨,沒有傘的則四下奔走尋求庇護,這是天經地義,自然也……”張君寶還想說些什麼,卻突然覺得腦子一亂,無從說起。郭襄接過話茬,冷聲說道:“錯就錯在老天爺不該下雨。”言畢又飲了一盞酒。
向靈瑤最善察言觀色,見氣氛不對,忙持酒上前說道:“酒美蟹肥卻不及屋外的桂花香。郭姊姊若是酒足了,就不妨屋外賞花。”
郭襄道:“你將我引到柳園來,既不是為了飲酒吃蟹,也一定不是為了賞月賞花。話不投機三句多,我跟你沒有什麼好聊的。”
向靈瑤道:“郭二小姐俠名遠播,若是怯了,儘可一走了之。”說完竟然不管郭襄如何搭話,徑直走了出去。
郭襄道:“我走三山踏五嶽,還從未識得一個‘怯’字。”言畢也跟著走出屋外。
在座的蒙古服飾的女子見二女僅僅是口舌相加,並不動手,也淡了興致,三五一簇去剝螃蟹去了。
柳伯是柳園的管事,這幾位均是客,惹不得,也連忙附和說道:“天師憂國憂民,讓人欽佩。不過天下大事豈是我等所能左右的,若非要分個是非對錯,那當真是拂卻了夫人的一番美意。我瞧公子氣色蒼白、面容憔悴,想來是內傷未愈之故。桂花性溫味辛、行血散瘀。公子少動些肝火,多飲些桂花佳釀實有裨益。”
張君寶連連點頭,可又覺得如果跟張宗演親近了些,反而會讓郭姊姊不悅。張君寶覺得郭姊姊為人豪爽、行事仗義,而且有對自己關愛有加,郭姊姊的話自然是不會錯的,可張宗演的話貌似也不錯。忖思了半天,才覺得“順其自然”最好。又想到向靈瑤跟郭襄之間的嫌隙也終究是因己而起,只得祈求她們莫在起什麼干戈才好。
張宗演挽了張君寶的手,又道:“我北遊以來,遭遇眾說紛紜,世間萬物,皆對皆錯。若非要論個是非,豈不誤了這美酒肥蟹。小兄弟,咱們甚投法緣,便多飲幾杯如何?”
張君寶雖然覺得張宗演到蒙古受封不妥,可也找不出來反駁的理由。因為少林寺也因為受了蒙古的封賞才相安無事,江北百姓千千萬,若不委曲求全,又安得活命之法?
一個涉世未深的懵懵懂懂少年,恰逢亂世之中,又怎麼能分得清這是是非非。
張宗演挽住張君寶的手腕之時,便已經瞭然了張君寶的脈象,只是這脈象極怪,“浮沉不定,虛實不輕”,若“弘脈”又若“遲脈”,正在詫異間,卻見張君寶心思全在郭襄的身上,於自身之傷並不放在心上,便又道:“小兄弟的內傷著實古怪,老夫我也愛莫能助。我隨身帶了幾顆益補的丹丸,待會就讓劣徒給小兄弟取來。”
張君寶說道:“無功不受祿,我這傷雖然三年五載才能好轉,卻也一時半會無恙,天師的丹丸不敢輕受。”
張宗演道:“小兄弟果真是性情中人,一無貪念,二無慾求,怪不得九仙公主會對小兄弟青睞有加。”
張君寶見張宗演提到小妖的孃親,才猛然覺得內心一陣空空,莫非是到了桂花苑沒有瞧見小妖之故?
柳伯一直如坐針氈,張宗演是新敕封的二品真人,張君寶又是真金少爺特意交代不能怠慢的人,是以小心陪著。又見這二人頗為談得來,也就多勸了幾杯酒。至於向靈瑤和郭襄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向靈瑤是張宗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