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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鐵判官咳了一下,又給秋上展開案狀,杵在他眼前。
紙上寫著銀子從海外流竄而來,抵達海津渡口時,拿不出通關憑證,突放火燒船,鼓譟生事。同乘中的高麗國使者被燒死兩人,另通譯被他推落海中難卜生死,他棄船逃上岸,跑得力乏,最後遭捕。
搜身時,臭不可聞,役工覺得他全身冰冷,按至他胸口,掌心被刺,當晚就暴斃。
典獄提審他,刑掠一次,審不出所以然,還被他啐了一口髒水,惡臭難聞,幾乎毀盡半張顏面。
再問也是閉嘴不語,負隅頑抗。
待得勾批處決的名單下來,監獄裡更是沒人為難他——一個混吃等死的獄霸,大抵上,也無人敢招惹的。
他整日的吃了睡,睡了吃,安然赴死。
今天不湊巧,夷離堇缺獵物,將他提點了來,又落進秋上眼裡。
秋上垂下眼,鹽鐵判官便識趣地將案狀收起,再次放進秋上懷裡。
既無異議,那麼獵場賭約便開始。
鹽鐵判官喝令親兵將銀子,也就是中原慣稱的“阿銀”,架起身來,說道:“兀那案犯,睜眼看仔細了,秋公子是個體恤你的人,把你買了,你給他好好比劃,說不定,還能博得一條命。”
阿銀當真睜開了眼,剎那間,雪地裡一片寂靜。
他的眉眼深邃,如墨刷,雙瞳中各帶一片銀綠色,與瞳孔邊緣處的一圈黑色相撞了,像是暗沉天幕抖落出銀亮的星星,美得驚心動魄。可當他凝神看過來時,銀色擴張,恰似蒼茫夜空中的冷月,乍然一綻,寒徹透骨,凜然氣象侵佔整個視野。
與他對視一眼,別說不祥,就是“難以善了”的涼透之氣,也通通生得出來。
秋上看得目不轉睛。
阿銀睜目一瞥,就把秋上看得極清楚,復又閉眼,黑鴉睫毛徐徐落下,自如收放了骨相上的疏冷。
秋上道:“除鐐。”
遠處的夷離堇不耐擺手,鹽鐵判官便加緊工夫,喚人給阿銀剝落了所有刑具。
身上襤褸的罩衣除下,露出了裡面一套褚色衣褲,還算是完整的。腳上不知他從哪裡弄到一雙舊皮靴,與褲腳綁得緊緊的。
阿銀坐在灶頭歇息,隨親兵除衣鎖贅物,一點也不急。
秋上道:“過來。”
阿銀懶得動,看他斜依的姿勢,似乎是很想回地坑躺一躺的。
身後親兵便推秋上過去。
秋上的鼻子受訓過,從凜冽雪風裡,撲聞到的都是那人的味道。
重監號房裡的潮溼腐敗,雪地裡拖來的泥巴雪水,頭髮裡的酸餿氣,肩膀凝血後的鏽鬱,一下子全衝進了秋上的眼裡和鼻端。
秋上拈出一條錦帕,夾在指尖,看著阿銀的眼睛。
阿銀閉眼也能知道秋上在審視他。
他默不作聲接過帕子,給眼睛繫上。錦帕遮住了阿銀的眉鼻處,瞳色的驚心動魄便一併掩落,只向外露出了半張蒼白的臉。
秋上道:“梳髮。”
阿銀澀然開口:“餓了。”
由於久拘囚柵地池中,非必要不開口,嗓音的功用也快被剝離了。
他的聲音如他的人,語氣低沉,每個字像冰泉流過你心底,打個旋兒,留下一點涼沁。
秋上再說:“梳髮。”
阿銀乾脆盤膝坐了下來,秋上發覺,他的後背還是挺得筆直,像是兩肩的傷痛根本不妨礙。
他以動作示意,就是要吃的。
秋上回道:“無。”
阿銀聽得懂,既無口糧,對他來說,那便是無驅使之力。
他繼續禪定坐著。
兩人以冷場互相僵持,阿銀身上的味道,迫得人生悶火。親兵移開幾步,站在避風處,不敢言語。秋上神色凝淡如雪,仿似聞不見一切。只有鹽鐵判官斗膽走過來幾步,又迅疾跳開,冷笑道:“死都不怕,還要討吃的。”
阿銀沙啞道:“上路前管飽。”
鹽鐵判官嘖了一下:“聽監務說,你每頓飯都不拉下,還真是。”
他回頭搜檢人臉,想派個誰過來送點口糧,眾人都不接他的眼光。他逃難似的幾步劃開去,嘀咕道:“斷頭飯有什麼好吃的。”
秋上看著阿銀說道:“想法子活下來,有珍饈美味。”
他知道,坐著的那個雖然一動未動,眼色藏在錦帕後,看不分明,但抿了下嘴,應是點到卯了。
那邊,夷離堇在催,鹽鐵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