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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印,赤雙足,這是阿普篤慕最熟悉的阿措耶。
&esp;&esp;小時候薩薩常打發他去佛堂擦一擦淨瓶,換一把野花,阿普篤慕根本不放在心上,在這漢人的地盤裡,他成了個虔誠的信徒,跪倒在蒲團上,躬身拜了拜。
&esp;&esp;芒贊站在旁邊看著,笑道:“我們黑教看萬物生靈,即便蟲蟻,都為神蹟,你們信奉的菩薩,卻是個袒胸露乳的女人,這可說不過去啊。”
&esp;&esp;阿普篤慕不以為然,“阿搓耶有三十三相,你心裡想的什麼,看到的就是什麼。”
&esp;&esp;芒贊信以為真,又仔細看了兩眼,“我看來看去,還是個光身子的女人。”等阿普篤慕奉了香,他胳膊隨便地搭在阿普的肩膀上,腦袋也歪了過來,“你看她是什麼?”
&esp;&esp;阿普篤慕望著阿搓耶秀美的眉目,琢磨了一會,說:“我看好像也是女人。”
&esp;&esp;芒贊沒憋住,笑出了聲。兩人走出水澤禪院,芒贊把一個桃木獸面具扣在臉上,外頭樂棚裡是龜茲伶人在演婆羅遮舞,他正好混在遮面的舞伎中,大搖大擺地逛盂蘭盆會。
&esp;&esp;滿城的寺廟裡都被送供盆的人擠滿了。遠處的宮門轟然洞開,輅車駛出來了,上頭拉著巨大的盂蘭盆,裝點了金銀珠翠,堆滿了御賜的香花燈珠、茶食果蔬,送盆官人被浩蕩的儀衛們簇擁著,一路伴著鼓瑟、香靄,把那所費百萬的供盆送到了慈恩寺。
&esp;&esp;皇帝御駕要到樂遊原登高望月,還允許百姓隨行,自朱雀街到昇平坊的閭巷裡,車馬塞得水洩不通,芒贊見走不動了,招呼阿普篤慕進了波斯邸,樓上的人“呼啦”一下衝了出來,芒贊立馬握緊了腰刀,退到一旁,戒備地盯著熙攘的街景,問阿普篤慕,“你有沒有覺得,最近總有人跟著我們?”
&esp;&esp;“沒覺得。”比起他的緊張,阿普篤慕顯得滿不在乎。
&esp;&esp;芒贊咕噥了一句,二人來到樓上,扶欄一看,才到日暮,從天街到東西市、各坊、曲、巷,凡有人蹤處,綿延不絕地掛上了燈籠和彩絹,猛一眼望去,既像星海,也像煉獄。“砰”的一下,眼前一團光炸開了,是天街上在燒燈,熊熊的火舌越來越高,快舔到了夜空,到處噴薄著香氣。
&esp;&esp;芒贊抽了抽鼻子,“是沉香木。”他望著那快高到屋頂的沉香木堆,咋舌道:“真繁華,真奢靡。”篝火把街上照得亮如白晝,芒贊忽然一捅阿普篤慕的胳膊,示意他往樓下看,“李靈鈞。”
&esp;&esp;是李靈鈞,領飛騎的人,沒有伴駕,反而故意地拖拖拉拉,騎馬停在朱雀大街上。他一手勒著馬韁,轉過身去,微低著臉,正對著青壁車裡說話。車簾半掩,瞧不見裡頭的人。
&esp;&esp;芒贊問:“你猜那車裡的人是誰?準不是蜀王妃。”
&esp;&esp;阿普篤慕想也不想,“不知道。”
&esp;&esp;芒贊慢吞吞地笑道:“我猜,李靈鈞這會看菩薩,肯定也是個光身子的女人。”
&esp;&esp;有隻潔白的手從車裡伸出來,敏捷地撣了撣李靈鈞的袖子,把上頭飄落的火星拂去了。
&esp;&esp;阿普篤慕沒有吭聲。
&esp;&esp;“你看上那個女人了。”芒贊肯定地說,不再是上回城外那種玩笑的語氣。
&esp;&esp;阿普篤慕沒有再遮掩,盯著青壁車好一會,直到車馬都緩緩移動起來了,他才很有自制地解釋一句:“她是我的表妹。”
&esp;&esp;“表妹?”芒贊愕然,“那皇甫佶是你的……”
&esp;&esp;“我和皇甫家沒有關係。”阿普篤慕立即道,見流光溢彩的隊伍往樂遊原的方向蜿蜒而去,他說:“咱們也看熱鬧去。”
&esp;&esp;皇帝特意叫吐蕃和烏爨的使臣們去觀燈。芒贊索性把面具也丟在桌上,見阿普篤慕已經離開,忙追了上去。
&esp;&esp;自山下步行,反倒比車馬要快。正是望月,到了山間,那淡白渾圓的月亮才從夜幕中凸顯了出來,一路還有人聲鼎沸,香氣和浮煙被夜風吹得很清淡了,芒贊還想從阿普篤慕嘴裡探出一些皇甫家的事,阿普篤慕卻三緘其口,直到被列戟的衛府兵擋住了,知道皇帝的御幄就在不遠處,阿普篤慕開始在隨行的車馬堆裡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