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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靈鈞肅然起敬,“多謝薛相公。”在那五百名衣衫襤褸、枯瘦如柴的俘虜臉上盤旋了一會,他不動聲色地轉向呂盈貞,“呂相公,咱們這就去會一會東道節度使吧。”
&esp;&esp;抵達吐蕃別館,正副入蕃使聽宣前往幕帳中謁見東道主,奉上國書與皇帝賜物,並將隨行所有人員的文牒和符牌交呈驛卒查驗,接到五百名俘虜的名錄時,驛卒立刻警惕起來,說:“這些蕃民,帥相要仔細盤問,還要將名錄發回邏些,與本籍家人核對無誤,才可放行。”
&esp;&esp;“這是自然。”呂盈貞面無異色,拱了拱手,便率眾退出幕帳。
&esp;&esp;李靈鈞餘光望去,端坐在帳中的酋帥,戴紅色朝霞冠,穿著黃色團花緞的“倫波切”,臂膀上綴著金告身,正對他們頷首微笑。
&esp;&esp;“此人是蕃國四大部族中的沒廬氏,人稱尚絨藏。”走出尚絨藏的牙帳,呂盈貞不禁擦去額頭的一點微汗。
&esp;&esp;“尚?”李靈鈞一路自翁公孺口中聽說了不少吐蕃的習俗,立即反應過來。吐蕃朝中,外戚稱“尚”,權相稱“論”。
&esp;&esp;“不錯。他是王太后赤瑪隆卓的兄弟,和嘎爾o論協察是死對頭。”
&esp;&esp;王太后是傳聞中收養了蘇毗奴隸,用來假充王子的那位贊蒙。
&esp;&esp;李靈鈞似有所悟,“蕃國遣尚絨藏來迎,贊普議和的心還算誠嗎?”
&esp;&esp;“但願如此。”呂盈貞言語謹慎,但也暗自鬆了口氣,和李靈鈞笑著返回館驛,見房裡灑掃得很潔淨,玉笏、筆墨都整齊地擺在案上,隨行的衛士們也都卸下了鎧甲,將馬交給說漢話的驛卒去照管。鄯州來的將士有軍令在身,於別館外扎帳,那五百名俘虜,由他餐風露宿去了。
&esp;&esp;翁公孺撣著袍子,從房裡迎出來,含笑道:“臨時加進來這五百名俘虜,大概又要費一番周章,我已經跟大家說了,恐怕要在河州耽擱十天半月,相公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esp;&esp;翁公孺是李靈鈞的謀士,呂盈貞怎麼會對他擺臉色,便搖了搖手,“豈敢?”他將翁公孺多打量了幾眼,“足下真是有未卜先知之能,以前在哪裡高就?”
&esp;&esp;翁公孺隨口扯了幾句,糊弄過去,待呂盈貞挽起袖子,坐在案前開始書寫奏表,翁公孺退了出來,一踏進李靈鈞的寢房,裡頭人影全無。他猝然轉身跨過門檻——不用問,皇甫南那房裡也是空的。
&esp;&esp;一個蜀王府的僮僕,卻單獨住間寢房,當別人都眼瞎嗎?真是做作。翁公孺嘴角扯了扯。
&esp;&esp;兩匹青海驄在銀杏樹下悠閒地徜徉,李靈鈞支起雙膝,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有片銀杏葉打著旋落在髮髻上,他沒有留意,只望著河畔的皇甫南。
&esp;&esp;她把頭髮解開了,對著河水慢慢梳理著。
&esp;&esp;入秋後的河湟,還有種融融的春暖之意,漸漸西斜的日光依舊璀璨,給草葉和人都鑲上了一圈朦朧的金色。李靈鈞起身,無聲地走近皇甫南,見她手中的領巾順水流漂了出去,他忙一手撈起,遞還給皇甫南,沉吟道:“馬後桃花馬前雪,如果塞外都像河州這樣春意盎然,平靜祥和,陛下割四鎮、棄九曲,也不失為上計。”
&esp;&esp;皇甫南看著李靈鈞,他那向來如同驕陽似的雙眸,逐漸的幽暗了,有時會露出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神色來。對於西番,皇甫佶向來不掩厭惡,李靈鈞則淡然處之。
&esp;&esp;他年紀漸長,眉目不像蜀王,倒更肖似皇帝,怪不得二聖寵愛。
&esp;&esp;皇甫南道:“你不覺得金河長公主可憐嗎?”
&esp;&esp;當初在崇濟寺帷帳後被皇甫南質問,言猶在耳,李靈鈞沉默良久,終於坦誠地說道:“身為公主,以婚姻來促成兩國邦交,換回一方安寧,本來就是天生的職分。”他目視皇甫南微笑,“以前總愛逞匹夫之勇,是不是有點蠢?”
&esp;&esp;皇甫南也在思索著,“要是劍南和西川,也都像河湟的百姓一樣,唱起退渾兒的歌,陛下也坐視嗎?”
&esp;&esp;“西番滿朝互相傾軋,遲早不戰自潰。至於劍川,”李靈鈞臉色冷峻起來,“皇甫佶有句話說得不錯,分而治之,先內後外,先穩後攻,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