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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審嗎?”

陸依山顯然對這樣的開場白不是很滿意,他微挑眉,說:“我心裡裝著繁難,唯公子可解。就連夜間安置,閉上眼都是你的樣子,哪還有心思伏於案牘?”

葉觀瀾呼吸加重,輕輕地道:“我自問沒有這個本事。”

陸依山舉步下階,身後袍裾逶迤:“你沒有嗎?”

他稍頓了下,端詳著葉觀瀾逐漸變色的面容,短促地笑一聲:“那日你是如何一眼識破秦仲其人的,我怎麼想都想不通。寤寐思服,只苦於沒個機會向公子當面請教清楚。”

原來指的是這個。

葉觀瀾暗暗鬆了口氣,忽而又覺出一絲被調戲的惱怒。

“督主眼高於頂,當然不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他仰高頸,反唇相譏的樣子沒了既往謙和,“憑字跡擇卷已涉舞弊,齊耕秋在擇定人選時無外兩種考慮,要麼足夠忠心,要麼足夠好掌控。段長白蒙晉王恩眷,自不必多說;而我看過督主送來的房考官名冊,除了這個秦仲外,其餘皆為古文派官員。以齊耕秋心性,自傷肱骨的事有過一回,便足夠了。”

陸依山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繼續踱下長階。

“公子怎知他不會?”

葉觀瀾眸色倏黯,低沉道:“人心不是絕對的非白即黑,齊氏因學見相和而追隨晉王,便是在人去後也矢志未悔。可見在他心中,學術信仰恒大於天。古文派衰微至今,全憑一幫鹹安年間的老臣艱難維繫,齊耕秋未必捨得拖他們下水。”

陸依山冷冷一嗤,“公子原來這樣想。”

“當然不止。”

葉觀瀾語氣斬截:“文廟大火已讓今上對壽寧侯起了疑心,外戚被逼轉入守勢。明裡看,齊耕秋因此得了聖上青眼,可實際上,他再想蟄伏水面之下已無可能。段長白因數年前的白虎觀之辯,很容易讓人把他與古文派聯想到一起,若連與他合謀的房考官也是同等出身,這麼做豈非太過點眼?此其一。”

陸依山站在兩層臺階之上,神情微斂:“其二?”

“其二,秦仲此人三年考績皆為末流,究其根源,卻是因為他曾在筆墨用度上抽取利錢,被督察御史下了私德有虧的考語。相信齊耕秋也知道,天下熙熙,輒為利往之人總是最易拿捏,也最是死不足惜。”

他說話時鬢如浸墨,置身春日之間,卻襯得眉眼疏淡,竟有些冷情的意思。

陸依山步步下階,一點一點拉近了與葉觀瀾的距離。日頭曬得那樣好,如同造就了一個琉璃淨世。

公子的模樣從青煙之後慢慢浮顯,陸依山望見他的眉、他的眼,恍然生出前世今生的宿命之惑。

一段全然陌生的記憶洶洶湧進腦海,就像瀾裡浮萍,無根無據,又真實得令人不容置疑。

是夜,鎮都大雪。

雪粒像細沙一般鋪天蓋地,圜扉森嚴,須臾落白,遊目之間如披縞素。

“天牢裡的犯人歿了,趕緊把屍首拉去埋了吧,省得開春掛喪,晦氣!”

連日緊閉的圜門緩沉洞開,凜風把那埋怨聲一下子懟出去好遠,徹響在這淒寒無匹的雪夜。

長街盡頭佇著一柄黃紙傘,聞聲,傘下人色變一瞬。雪花飄落在精鐵束袖,轉眼便就融化,逸散成了白煙。

“草蓆所覆是為何人?”

“回稟督主,是葉家二公子。自葉家兵敗,他被押解回京以來,受刑不過月餘就捱不住了,到底沒能撐過這個新年。”

朔風席捲,車馬道上累起的雪有半截馬腿那樣高,厚底靴踩在上頭,彷如什麼東西碎掉了一樣。

絹傘行前幾步,簷下燈籠一陣搖晃,映亮了掌中的一紙敕令。那上面水漬洇開,很快將字跡染得模糊不清——

“你,冷不冷?”

葉觀瀾被他自上而下的身影籠罩,稍稍移高了視線,有點疑惑。

陸依山收回遐思,自嘲地笑了笑,重新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我瞧公子從方才一直跪到現在,磚地寒涼,跪壞了沒得惹人心疼。”

葉觀瀾一窒,目光忽閃著避開:“不敢勞督主大人掛心。”

陸依山被公子慌亂的模樣可愛到了,拉過地上蒲團,與他相面而坐,一邊隨意翻動著經文,撐頜問道:“靜心訣?莫非公子也為外物煩神,還是說,那日的鬼陣威力太大,惹得公子迄今難復心境?”

葉觀瀾早知他來意不善,卻還是不免被他引導著,聯想到了一些畫面。

譬如不安分的手指,倉促吞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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