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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方驚愚在正房裡用棉巾拭劍,楚狂坐在他腳下認真地做針黹,拈針的手似穿花蛺蝶,靈巧飛動,針尖下綻開一朵纏枝花。
於是方驚愚斜睨著他。暖澄澄的燈火下,這兇犯低頭穿針引線,眉眼清俊,如白玉琢就,倒看不出年歲幾何,似比自己長几分,又時而顯出幾分狂亂的稚態。方驚愚心裡忽冒出一個念頭:他曾見過此人的,可究竟是在何處呢?
於是他問道:“你又不想逃了?”
楚狂慢慢抬起頭來,眨巴著眼,嘿嘿笑道:“我想通了。我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傷還未養好,出去淋那風雨作甚?只要你家管飯,我便在這裡做個老實蛋,為你牽馬墜鐙。”
“你不是不想逃,而是想教我放下戒備,再伺機潛逃。”
楚狂見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也不犟嘴,只是在燭光裡陰險地笑。
家裡住進了一個幫傭,小椒自然開心得忘乎所以。楚狂人不可貌相,雖行事瘋癲,卻能燒得一手好飯。即便是乾巴巴的黃窩窩、麵皮比餡多的小籠饅頭,楚狂皆會細心地加上一小塊豬油、添了鹹雹突,別有一種鮮香,教方驚愚和小椒吃得饞涎大動。小椒一面吃著楚狂備下的飯食,腮幫子鼓得似金囊鹿,對方驚愚口齒不清地道:“扎嘴葫蘆,你從哪裡尋來的一位好長工?”
方驚愚說:“你很滿意?”
“是,滿意得不得了!”
“既然滿意,便看著他點,別教他逃了。”方驚愚俯在她耳邊低聲道,“因為我懷疑他是一位逃犯。”
小椒立時來了精神,渾身寒毛倒豎,將饅頭三兩口吞淨,問方驚愚道,“什麼樣的逃犯?賞銀百兩的那種麼?”
方驚愚不大想同她說楚狂就是那在醉春園行刺玉雞衛的刺客,免得打草驚蛇,便只是含糊道:“如今尚未摸清,你看著點他便是。”
小椒卻道:“他飯燒得這般好吃,若只是個小蝦米,那便不拿他送官了。”
方驚愚聽得無奈,這丫頭的腦袋怕是胃袋長的,一眨眼便被收買了。他心思一轉,道,“那可不成,你知我買他費了多少銀錢麼?”
“多少?”
“十兩銀子。”方驚愚詐唬她。
“十兩銀子!你腦瓜子被驢蹶了麼?”小椒大叫起來。
“因為我相信他是一位身價遠超十兩銀子的大犯。”方驚愚拍她的腦袋,“明白了麼?莫要讓煮熟的鴨子飛跑了。”
小椒立時如臨大敵,眨巴著眼仔細地瞧著楚狂的動作。楚狂正認真地打理著漆木衣箱,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看得小椒直打盹,昏睡了半晌忽而半睜了眼,道:“葫蘆,咱們甭管他是不是要犯了,請個順心稱意的幫工難。何況他件件家事做得比你妥當,若是入了下牢,咱們這個家怎麼辦?”
方驚愚冷聲道:“他才來不過幾日,你倒是被養成了一條被抽髓拔筋的懶骨頭!”想起小椒方才說的那番話,方驚愚心裡竟生出一點孩子似的惱意,他冷著臉道,“還有,誰說他家事料理得比我好的?我不過是如今瑣務纏身,沒太得閒替你燒飯罷了,也不瞧瞧究竟是誰將你養大的?”
小椒只是從鼻孔往外一通出氣,叫道:“你既嫌麻煩,便別養我好了!”
隔了幾日,鄭得利亦來登門拜訪。他見楚狂將方家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條,亦是目瞪口哆。
醉春園的行刺一案已然過了五日。方驚愚惦念著師父玉印衛的話,前往演武場領罰去了,於是家中便只剩下小椒和楚狂兩人。
鄭得利溜進正房裡,只見火盆燒得正旺,火光映亮四壁,像給牆上刷了一層紅漆。楚狂正趴在榻上皺著眉翻小椒的字冊。這狡猾的輿隸被方驚愚和小椒輪流看管,平日手腳上戴著三四十斤重的鐵鏈子。若是離了他們視界,方驚愚便會把其拴在正房裡。鄭得利走過去,支吾著對楚狂道:
“喂,你……你還記得我麼?”
楚狂抬起頭來,兩眼眯作月牙似的細縫,看了半晌,才嘻嘻笑道,“噢,是在醉春園裡見過的爛稀軟蛋啊。”
鄭得利見他被拴住,膽子長了些,催迫道,“你倒還有臉皮罵我!當日我予你一柄木工斧,助你脫身。你說過要替我家女使向陶少爺尋仇,可你卻未踐諾,反倒害我被家父責罰,夜夜在家祠裡磕頭!”
楚狂方才想起還有這檔子事,狡辯道:“我不是輕諾,只不過是一時被玉雞衛那老兒逮住,一時無從脫險,出不得手。我如今又被囚在這裡,若你能幫我向那冷臉的木頭橛子美言幾句,我當即替你將那陶少爺殺得抱頭鼠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