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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驚愚微微蹙眉,點了點頭。琅玕衛在仙山衛里名列第八,他連帶著也成了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小子吶。琅玕衛方懷賢已犯大過,如今不過是一介凡夫,你身為其子,竟敢同我叫板?”陰柔的聲音忽而變得陰狠,“但我大人有大量,若你就地跪下,同這群與隸一塊兒做我的車輪,我便寬宥你。”
陡然間,烈風大作,寒意砭骨。與隸們呋然抬眼,將目光投向那位緇衣青年。他肩脊硬挺,神色冰冷,顯有一身傲骨,又怎會承應國師的無理要求?然而他們也知道,那銀與裡坐的國師殘忍不仁,好以插針、分屍等酷刑取樂,傳聞他有一間樂室,其中有數百麵人皮鼓,上千枚人骨笛。又有傳聞道他每行祭祀,必要折去萬人性命。
“我不要您寬宥我。”方驚愚果真搖了搖頭,但卻道,“我要您放他們自由。”
一片死寂,只有鑾鈴在風裡輕輕搖響,像不安的心跳聲。
“蓬萊天關不可翻越,這是先皇白帝頒佈的詔令,然而數十年來逃奴、流民屢禁不止,因而我讓他們跪地遊街,以此警醒黎庶,有何不可?”
方驚愚卻道,“若蓬萊民眾無凍餓之虞,他們為何要冒死闖出天關?”
皂帷後忽而格格作響,是國師狠咬臼齒的聲音。這令人毛骨皆慄的聲響持續了許久,陰狠的聲音再度響起,然而這回極為短促:
“放箭!”
方驚愚眼瞳一縮,急忙將手按上劍柄,作防禦之態。然而剎那間,他身前的數位與隸兀然倒地,箭鏃射穿了他們的心臟,一雙雙混濁的眼裡凝固著驚懼與茫然。其餘輿隸們縮作一團,卻不敢逃開,驚恐張皇。方驚愚兩眼微微瞪大,持劍的手不自覺地顫抖。
陰柔的聲音道:“瞧瞧你,不自量力的小子,你以為你是鋤奸懲惡的英雄?正是因為你橫出風頭,方才教幾位無辜之人喪命。”過了片刻,他道:
“跪下罷,替我引輦。”
良久,在眾人驚遽的目光中,方驚愚放鬆緊攥的拳,緩緩跪下。
茫茫白雪裡,他像一塊漆黑的頑石,冷硬而堅毅。然而當他拾起鐵鏈時,他卻道,“國師大人,在下請您放了這些輿隸。”
一聲嘆息自帷簾後傳來,“真是死性不改……”
“您的車駕,憑我一人之力即可牽動。”方驚愚斬釘截鐵道。
國師沉默片刻,笑道,“好,好,倒是個狂妄的小子。”他對閽吏道,“自此處到蓬萊仙宮共五里路,讓他一人來馱這車輦。”
閽吏們將鐵鏈解開,放走髒汙的輿隸。輿隸們連滾帶爬地躲到路邊,連連叩首。一條條鏈子落在方驚愚身上,枯藤一般將他鎖起。方驚愚沉默無言,負起鐵鏈就走。沉重的銀輿再次拉動,塵頭大起。車轂沉悶作響,像巨獸的轟鳴。
閽吏們驚奇地看著這個青年。他的身軀瘦削卻有力,竟能憑一己之力驅動數十人方能拉動的銀輿。但他看起來也絕非輕鬆:銀牙緊咬,額上沁汗,血珠從傷痕累累的手掌上垂落,墜在雪地裡,如一朵朵豔麗的紅梅。
大雪紛紛,銀輿在莽莽白雪裡拖出兩道車轍。從街市到仙宮,方驚愚幾近走了兩個時辰。
蓬萊仙宮由水精造就,牆柱瑩澈,地浮雰靄,頂現紫煙,其間置數只千鈞熏籠,溫暖如春,蓬萊只有此處不受苦寒侵襲。待走到仙宮門前時,方驚愚已兩手血肉模糊,臉色慘白如雪。他放下鐵鏈,四體僵硬,充作骨骼的龍首鐵遇寒則更冷,他的身軀彷彿被冰稜貫穿。
皂帷後,那陰柔的聲音輕慢地道,“方家小子,你能一人將車輦帶至此,確是出乎我所料。但這卻不算完。”
“國師還有何見教?”方驚愚的舌頭彷彿都被凍得麻痺,他淡淡道,“在下甘願領罰。”
“我尚是慈悲為懷,不忍看你這等青年才俊受重責。然而你先行阻道,有錯在先。是琅玕衛對你過於溺愛,教你不曾嘗過風雪滋味麼?你在此跪上一天一夜罷,教你的頭腦好好冷靜一番。”國師道,“只是,若你拿奸耍滑,少跪了一刻,便會有一位輿隸因此而喪命,明白了麼?”
方驚愚用力咬住了臼齒,半晌後揖道:“是。”
白雪飄蕭,朔風鼓盪,緇衣青年在雪中跪了一天一夜。
大雪將他的身軀掩埋,他變作了一個雪人,身軀中的血液彷彿被盡數凝凍,龍首鐵冰寒徹體。意識昏沌間,方驚愚忽而想起“山魈”陳小二曾神色瘋狂,對他喝道:“蓬萊已然腐朽,如無根之木!”
陳小二說得不錯,蓬萊這株仙木在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