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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環視四周,悵然若失。
他是在做夢麼?因太過思念兄長而生出了幻覺,聽到了夢裡的樂聲?
他忽瞥見小椒和楚狂伏在井沿邊,兩隻腦袋頂在一起,交頭接耳,嘀嘀咕咕。他慢慢地走過去,淡聲問道:
“你們在做什麼?”
小椒抬眼,一副驚慌模樣,又瞪著楚狂道:“咱們好像將桶跌進井裡啦!”
楚狂說:“今兒我想打水的,不成想那井繩老了,竟斷了開來,把桶落進去了。一會我尋條竹竿來將它撈起便是了。”
方驚愚嘆了口氣,搖搖頭,走開了。
兩人望著他心不在焉的背影慢慢遠去,直到瞧不見了,方才鬼鬼祟祟地再湊作一塊兒。小椒壓著聲道:“楚長工,你快將那骨管放回去!要是扎嘴葫蘆發現咱們在這裡偷吹他的寶貝笛子,咱們非得被他用杖子擀爛屁股不可!”
楚狂這才從袖裡取出一隻羊骨管子,擦了擦,撇嘴道,“這叫篳篥。”
“管它叫甚呢!”小椒說。她見方驚愚時常寶貝地帶著這物事,看著似樂器,卻又不曾聽方驚愚吹奏過,便唆楚狂昨夜趁其熟睡時竊了來。沒想到這楚狂看著胸無點墨、全無禮數,吹起篳篥來卻得心應手,樂音行雲流水似的淌出。她又不禁讚歎道,“說起來,楚長工,你真會吹這玩意兒呀,好得似仙宮裡的樂工了。你學過麼?”
楚狂撓了撓頭,說,“不曾學過。”
他望著那骨管,陷入深深的迷惘。是啊,他分明沒學過一樣樂器,怎麼就突然會吹奏了呢?莫非那樂理也同身中流淌的血脈一樣,與他的重瞳一般,是天生便有的?
他想不明白,也不強去弄明白。隨隨便便地將篳篥用袖口一拭,便收進了懷裡。
疑心妄念
在家中住了一段時日後,方驚愚發現楚狂確然是位瘋子。
非但如此,這廝有時還會似斷線木人似的呆呆傻傻。方驚愚才知這小子為何是人牙子手裡的滯銷貨了,因為楚狂清醒時極刁滑,昏聵時又似發狂猛獸般失了神智。有時他會愣怔怔地坐在廊下,眺望遠方,一望便是一整日;常丟三落四,記不得自己前一個時辰前做了什麼事;有時甚至會突而丟下手中活計,宛若惡犬般撲地亂爬,朝著風撕咬怒吼,像在與看不見的幽魂搏鬥。方驚愚被他折磨得沒了脾氣,心道,自己是將個大麻煩迎入了門!
楚狂還不會認字,任方驚愚如何手把手地教他,他如何絞盡腦汁,也只會寫一到四這四個字,因他只會畫橫槓。對方驚愚悉心傳授的筆畫寫法,他也是左耳進右耳出。興許是腦筋受了傷的緣故,那些字在楚狂眼前便似活起來了一般,在他眼前舞蹈、扭曲,使他沒法同常人般唸書學字。
方驚愚自然不知他的苦衷,只是嘆息道:“你既這樣不用心習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又該怎麼辦?”
連小椒那樣的鈍腦筋也能靠著老老實實地抄字冊習字,他不信楚狂做不到。然而方驚愚一垂眸,卻見楚狂趴在地上用木枝畫著畫,一副不亦樂乎的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哀其不爭,冷冷地道:
“你聽見我說的話了麼?”
楚狂仰起一張滿是灰塵的花臉,喜顛顛地笑,“聽見了。可是主子,不會寫名字也不打緊,會畫畫不便成了?”
他讓開身子,讓方驚愚望見他在地上畫的畫兒:一隻小狗,一條小魚。方驚愚指著那畫問:“這是什麼?”
楚狂指著那條魚兒,又指了指方驚愚。接著又點著那小狗,指尖轉向自己。他向方驚愚露齒一笑:
“是我和你。”
休沐的日子飛一樣地過去。按律規,方驚愚與小椒該去蓬萊府應卯了。
然而到了上值的那一日,小椒哭喪著臉,卷著蘆花被子在院裡撒潑打滾,大叫道:
“我不要去應卯,我不去!”
方驚愚揪住被卷的一頭,使力攤開,冷聲道:“你不去蓬萊府,便只得被裁汰,哪有工錢領?沒有工錢,你怎樣吃飯?”
“我情願在家裡寫字,一日抄十本字冊!”小椒眼淚汪汪地道,“一個好端端的人,為何要去上班?”
楚狂在一旁蹲著看熱鬧,一面用木枝在地上扒拉著畫畫,畫的是一隻大王八蓋著小王八。當方驚愚黑著臉走過來,問他在畫甚的時候,他說:“寫生。”於是方驚愚毫不客氣地自房裡取出三十餘斤重的鐵鏈子,鎖他身上。當楚狂惱怒狂叫著問方驚愚此舉的緣由時,他說:“拴狗。”於是楚狂不服,跳起來同他廝打,一時間,方家小院裡鬧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