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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將方驚愚打入冰窟。

“那我要如何救他?他現在身底子太弱,一陣風都能將他吹到陰府了!”方驚愚禁不住揚聲道。

“你那伴當吃了‘仙饌’罷?我先時遙遙跟著你們,目睹了碧寶衛助他的那一刻。他大抵一時死不得,且慢慢將養著罷。”

方驚愚將臉深深埋進手掌裡。白環衛又道,“你若要外出也不打緊,我會替你照管著他。”

“看來先前是我想得淺了,不是來歸墟後便萬事大吉了,若要尋止遏風雪的法子,還得去一趟白帝城,也只得勞大人在我外出時多照看著些他了。”

白環衛望了一眼楚狂,目光寧靜無瀾,問:“敢問殿下,此人是你的何人?”

方驚愚突而心裡發燒,口舌纏結,半晌吞吐道:“是……是我哥。”

“依我來看,他生得與殿下不大像。”

“不大像也是哥。”方驚愚道,提起毗婆尸佛刀和含光劍,將麋肉乾塞進褡子裡。“對了,大人,我有一事欲相詢——咱們現下欲就之事便是打破歸墟四面的冰壁,是麼?”

“是,因那是使仙山風雪大盛的元兇。有那冰壁在,咱們只可終老於仙山,且受著愈來愈重的寒凍,‘天書’上曾如此記載……”白環衛說著,卻沉吟道,“只是如今‘天書’所載之事也不可盡信,畢竟那書上本載眾人皆亡故於岱輿,唯有鄭得利公子可至歸墟。可現今非但是殿下,連我也出得門關來了。”

提及鄭得利,方驚愚心裡一沉。他輕嘆一聲,闔目道,“所以咱們要的並不是要去往九州,而是要祛除此地的風雪。我在瀛洲時,也曾聽如意衛說過,九州虛無縹緲,雖有眾多籍冊號稱自九州流入,可無人真親見過九州,是麼?”

“是,白帝也曾派舟船探尋海外,卻大多下落不明。歸來者也道溟海茫茫,不見九州蹤跡。”

“因此我想請教大人——這世上是否真有九州?”

“實跡不曾見,但傳說卻曾有。”

方驚愚點頭:“不管是真是假,那也應是之後再深慮之事。在下現下啟行,去白帝城謁見那守城人。”他走出帳子,過不多時,突而回轉腳步,走了回來。

白環衛問:“遺落什麼物件了麼?”

方驚愚搖頭,“我想起還未給哥備下早膳。”白環衛道:“瞧他這模樣,一時也醒不轉。”然而方驚愚執拗道:“若真醒了怎麼辦?”說著,他切了些醃海鷰肉,煮了熱氣騰騰的麥粥,放在几案上,向白環衛囑託了幾句,矮身出了帳子。

然而過不多時,方驚愚又折返回來,臉上微微赧紅,對白環衛道:“我想起哥今晨還沒換過金瘡藥和細布。”說著,又折騰了一番,給楚狂除了衣衫,給傷處灑了藥粉,一一紮裹好,這才放心離去。

他前腳還未走多遠,後腳又轉折回來,對白環衛解釋道:“我耽心哥沒掖好被角。”便將衾被仔細給楚狂蓋了個密不透風,上鋪軟獸皮。做罷一切後,他俯身下來,與楚狂兩額相抵。楚狂陷入極深的昏厥中,額頭也冰冷如石頭,對他所做的一切無知無覺。

白環衛望著他倆,面色冷淡地問:“他真是你哥麼?你這樣暱熱黏糊他,倒更顯得他像你姘頭。”

方驚愚道:“大人不要說笑,我潔身自愛,斷不會做尋姘頭這等無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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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環衛點頭:“也是,我也尋思著,若殿下將自個兄長當作姘頭,那確是太厚顏無恥了。”方驚愚忽然沉默不語,半晌後掀簾而去。

帳外天寒地暗,急雪翻雲。方驚愚解下腰繫的鉤爪,勾住斷裂的漫道對岸,搖盪了過去。他忽想起初次見面時,楚狂便是以這鉤爪自自己手上脫逃的,不想多年過去,兄長已變得如此狡黠。楚狂會胡亂咬他,時而兇橫,時而如退怯的小狗,一念及當日情形,他便不由得莞然一笑。

走過前庭、門道,西面鐘樓,東面鼓樓,勢拔穹天。飛廊倚雲,樓閣崢嶸,雖大多已成芳草敗垣,可也瞧得出昔日的磷磷光彩。方驚愚舉首打量,心裡卻無由地冒出一個念頭:“這處和蓬萊仙宮真像。”

大抵是同出自白帝麾下的丁匠手筆罷,這城闕的形制處處給他諳熟之感。當他踏上褪色的丹陛,向荒寂的大殿走去時,忽覺腦海裡似有記憶在生芽復甦,彷彿他來到歸墟、踏上殿階這一刻已是前生註定。

這大殿面闊九間,梁枋上裝飾朱碧龍鳳彩畫,金磚墁地,然而極暗冷,殿上如有寒龍吐息,陰風如刀。方驚愚緩步前行,只見寶座前方立著的不是象鶴瑞獸,卻是十位侍衛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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