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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土地漸而有了生氣,人們鑿山取石,蚵殼作檣,苔草覆頂。一間間小屋建起,星羅棋佈,街衢有了雛形。日市裡蠶桑、蔬果、布匹皆有,琳琅滿目。人們做工、談笑,忙得熱火朝天。小孩兒們穿著豔麗的大裾衫,花蝴蝶一般飛跑在海畔。
仙山衛們擇定吉日,擺宴賀白帝誕節。這一日,沿街掛滿炯炯燈綵:七彩璧流離燈、兔兒燈、不秋草燈,熒煌炫轉,與天月交輝。簫鼓管絃,踏歌旋舞,繁鬧非凡。街邊賣圓子鹽豉、圪鬥粉、醒酒冰,與昔年的蓬萊無異。
方驚愚、楚狂和鄭得利三人走在街上,受兩旁黎庶迎簇,彩條兒、香花落了滿頭滿臉。鄰舍以杯酒迎逢,迫得他們一人吃了幾大盅酒,臉色泛紅。
一面走,鄭得利一面環顧四周,喟嘆道:“此時此景,真似當年上元節的蓬萊!”
“這裡就是蓬萊,雖樸陋些,但往後再無連天雪害,也無‘走肉’被奴役欺凌。”方驚愚道。
“是,是,依我看,這地兒確比原來那蓬萊還好,人多熱鬧!”鄭得利笑逐顏開,這時他又望向其餘二人手裡提的的鑲螺鈿食盒,好奇發問,“你們要去哪兒,這又是何物?”
“一些吃食罷了。”楚狂說,“咱們要去溟海邊敬神呢。”
“我那裡有些鬱鬯酒,要不,我去取來給你們祭祀用?”鄭得利問,心裡有些納悶,既是白帝誕節,所有祭儀理應由白環衛張羅停當了,在白帝城中陳設祀壇,但這二人卻要去溟海邊,也不知有甚打算。
“不,你留著罷。”方驚愚付之一笑,擺了擺手。“大仙不吃酒。”
鄭得利張大眼,才知他們要去尋小椒。他方要開口,這時卻聽見後頭傳來一聲輕輕的叫喚:
“鄭公子。”
他扭過頭去,卻見萬影攢動,一片珠圍翠繞裡,一位著鵝黃衫子的女使在人叢間靜靜立著,一雙眼漆亮亮,晨露一般。剎那間,滿街的吠硫璃燈彷彿皆黯淡了,惟她亮耀灼目。
見了這少女,鄭得利忽覺頭上被悶敲一記似的,腦中空白。
他忽然話不會講、路不會走了,木人兒一般。自出蓬萊以來的日日夜夜,他常無由地思念這張臉龐,逢難時也曾驚懼,怕此生再不可與她相見。
女使小鳳緊攥著衫袖,雖不上前,眼裡卻漸漸噙滿了晶淚,斷續著道:“公子……公子!”下一刻,她淚落漣漣,口唇開開合合,彷彿只會講這兩個字一般,不住念嚼。
方驚愚拍拍鄭得利的肩,平靜一笑:“去罷,得利。前些日子咱們去蓬萊接你爹,也順帶將她一起攜了來。人家特地自蓬萊跋山涉水而來,要見你一面呢。只是近日咱們忙著破冰壁、籌備誕節,也未得閒教你同她相會,才耽擱到了這時候。”
“可……”
“傻杵著作甚?”楚狂叉腰努嘴道,“大仙那兒有咱們兩人去拜就成了。左右咱們便在溟海邊,你若過意不去,明兒再去!”
鄭得利遲疑,卻被兩人搡了一把。頃刻間,他被推到花光彩影裡,險些與小鳳撞個滿懷。
他踉蹌著站定了,一張臉臊得通紅,扭頭再看,卻見方驚愚和楚狂已腳底一道煙地溜了,心中更窘。轉過臉來,他口唇嚅嚅半晌,才道:“小、小鳳,我以為……這輩子險些難同你再見了。”
小鳳點頭,仰首看他,燈影映在她臉上,明眸裡彷彿盈著一對兒月牙。
鄭得利又磕巴道:“我出關後……遇見許多奇事,想講予你聽,不知你願賞面否?”
“公子的話,我自是願意聽的。”小鳳微笑,隔著衫袖,鄭得利忽覺她的指節牽住了自己的手,柔似綢錦,暖如陽春。“樁樁件件,願聞其詳。”
忽然間,仙音啟奏,犀珀皮燈光華相射,將他們裹入一團團明媚光影裡。這一夜,天上星河映月,地上人影成雙。
碧海茫茫,夜風颯颯。溟海邊並無燈影,上下一色,皆是澄淨的黯紫色。走在沙上,吹著暖風,人彷彿沉醉在一場夢境裡。
方驚愚和楚狂兩人提著食盒,在沙灘上盤坐。
開啟食盒蓋兒,裡頭盛著十數只熱氣騰騰的細餡大包。方驚愚拈起一隻,放進海水裡。一個浪尖忽而急不可耐地打來,水花濺溼了他們一身。轉眼一看,那隻包子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兩人無言以對。
半晌,方驚愚說:“小椒這丫頭,腦袋真是胃袋長的!”
楚狂開啟食盒的下層,那裡卻放著一對竹節紋筷,一把翠綠苦芥。他伸筷夾起苦芥,往海水裡放去。
方驚愚斜睨他:“你在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