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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驚愚轉頭,悄聲對楚狂道:“這兒的人竟信奉‘大源道’。”

楚狂點頭,也輕聲道:“那日遭你逼供的那夥刺客也說過,‘大源道’乃三仙山聖教。其教義便是‘仙山之外有桃源’,也不知他們嚮往的‘桃源’是何處?”

二人順著迴廊走過去,一路彩繪鮮麗,石青、朱磦、金箔交雜,勾勒出一個浮翠流丹的世界。壁上畫一群人航渡溟海,去往遠方。然而此畫盡頭是一片綠窗朱戶、玉殿花城,畫的是岱輿的景緻。方驚愚見了,若有所思道:“原來他們心目裡的‘桃源’便是岱輿。也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逛了一遍寺廟,方驚愚為尋何地落腳而犯了難。才來此地,他們人地兩生,若尋橋洞、火房睡,又怕惹了當地團頭。正思忖著,楚狂卻拍拍他的肩,道:“走,咱們去尋間邸店住下。”

“初來此地,你哪兒來的錢?”方驚愚狐疑。

楚狂攤開手掌,其中放滿一把銅錢。“這是在功德箱裡偷摸的一些青紙錢。我暫借一下,待在這地發跡了再還回來。”

“偷油鼠!把錢放回去!”方驚愚叱他。楚狂笑嘻嘻地腕子一翻,將那香油錢收進袖裡,把兩隻手腕遞給他,說,“我若放回去了,你怎樣吃飯睡覺?難道只餐風飲露,或去吸人精氣?要不殿下將我拿去官府換賞銀算了,憑我入地鑽縫的本事,待我自囹圄中遁逃出來,殿下再拿我去官府,週而復始,咱們便有用不完的金銀。可惜這裡不是蓬萊和瀛洲,‘閻摩羅王’在這裡不是通緝犯,此計倒行不通。”

方驚愚遺憾地嘆氣:“可惜啊,在此地,咱們都是無名小卒。”

楚狂笑道:“僅我是無名小卒,殿下是白帝之子,是一塊上好的待宰肥肉,在五山間都有鼎鼎大名呢!要不,這回換我拿殿下去官府,準能換到不少金銀。”

方驚愚回瞪他,見他歪斜偏側,神色散漫不羈,知道這人厚厚一張臉皮,城牆一般,怎麼講也戳不破,便忿忿地閉了嘴,且讓他一局。

兩人在稠密的人叢裡穿行。岱輿人多,麻葛衫、合領長衣、雲肩比甲,張袂成陰;汗氣、棗山香、炮仗煙,百味雜陳。

走到一面夯土牆前,只見上頭貼了許多通緝令,兩人一張張看過去,倒沒“閻摩羅王”和“白帝之子”,只一些寫得含糊的海捕文書,說是岱輿郊荒近來有黑影出沒,疑為不信“大源道”的異教者,對旅客圖財害命。方驚愚看了,心想,千百張通緝令裡都沒他們的大名,楚狂那廝還想拿自己去官府!現下他們都是無名鼠輩了,不值幾個破錢。

既在此地寂寂無名,他們便將那繡“大源道”桃紋的雨帽、披風取下,放心地在街上大搖大擺。只是當下有兩件事物緊要,一是銀錢,二是訊息。銀錢好討,做丐子、短工、強人都能賺來,訊息卻難打探。最後還是楚狂告訴方驚愚,若想尋人,去雞毛房和青樓是最快的,那兒遊丐、妓子多,訊息通達。

於是二人順著正街往前走,一路金碧樓臺,綠水紅欄。走到平康北里,卻聽幾道馬箠破風聲,啪啪作響,一個尖細難聽的嗓音叫道:“小嚼蛆,驢攮的,看老子不打死你!”

兩人聽了這響動,心裡一懸,慌忙繞過牆去看,卻被入眼的景緻駭得心驚肉顫。只見一扇刷青油的大門頁前樹幾根六角底石旗杆,上懸幾具血淋淋的屍首,風乾的臘肉一般,只是蚊蠅飛舞,爭先恐後地在其上叮叮啄啄。>/>

這是他們在蓬萊也曾見過的光景,國師愛將在秋決中斫下的頭顱、屍身懸在高杆上,以儆效尤。在黔黎口裡,這刑罰有一別號,叫“肉旗招”,一條條幹屍掛上杆子,隨風搖擺,是一道恐怖駭人的風景。但國師常顛倒黑白,飛冤駕害,這“肉旗招”也常由好人的屍首充任,故而蓬萊黔首對此這刑罰深惡痛絕。

這時兩人定睛一看,只見地上蝦腰跪著一個小少年,臉上被馬箠打得血肉模糊,本應清俊的眉眼佈滿東斜西歪的傷疤,口裡湧著血泡,幾乎沒了氣。一旁立一個提鞭漢子,身裁圓墩墩,腆著福肚,像一隻大鐵腳梨,身上著纁裳玄衣,黼黻蔽膝,華美花俏。周圍是黑壓壓的侍衛,一個個帶刀佩劍,垂手肅立,圍成半面黑牆。

方驚愚倒抽一口涼氣,也顧不得楚狂扯袖,警告他莫要打草驚蛇,當即大邁一步,插到二人之間,高聲喝道:

“住手!”

執鞭漢子吃了一驚,但待他望清來人後,反嗤笑一聲,擺出傲慢不遜之態,怒問道:“你是什麼人,敢攪擾吾好事?”又打量著方驚愚道,“奇怪,你這人有些面熟。”

方驚愚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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