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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密謀巨魁,著實教人為難。
走在街上,恍然間他們似回到了兒時。方驚愚想起兄長曾帶他偷偷翻越院牆,去往方府之外。那時府外的一切都教他驚奇:掛滿字畫的蓆棚、紅漆杆圍起的茶社、黃穗子的紅燈籠,外面的一切有如一幅斑斕大畫。而今他給楚狂買蜜煎、小風火輪和角球,這些都是兄長曾給自己買過的物事,楚狂把玩在手裡,興高采烈。方驚愚忽一陣恍惚,這彷彿一個輪迴,他變成了昔日兄長的模樣,而楚狂變作了稚氣未脫、需他庇護的胞弟。
然而楚狂花銷大手大腳,並不似他當初那般乖順聽話,在錢褡裡掏子兒時絲毫不顧他感受。方驚愚忍不住道:“你儉省些,咱們在岱輿的時日還長著呢,若花用無存了,往後怎麼辦?”
楚狂不聽,諞話道:“愁什麼,殿下若窮了,我養你便是。”
不一時,他又看上了攤鋪裡賣的幾張搜山網,結網用的麻繩十分粗實,令他愛不釋手。於是他纏著方驚愚,拍胸脯道:“這種網用來籠山狐、野兔最好。殿下若能為我買上幾張,往後咱們若要風餐露宿了,也能包你頓頓沾上葷腥!”方驚愚拗不過他,只得給他買下。
待走到一處寺廟時,只見殿宇金碧,頂巔高入層天。香菸嫋嫋,廟前香客排起長龍。然而這些香客人人手裡不持香,卻拿著一隻缽碗,低眉垂眼,一副虔敬模樣。方驚愚心生疑竇,扯扯楚狂衣袖,低聲問道:“你說這些人是在作甚?”
楚狂說:“混進去瞧瞧便知了。”
於是他吊兒郎當地鑽進人叢裡片晌,不知從何處尋來一隻缺角土陶碗來,扯著方驚愚也裝模作樣地排在人列之後。
一陣嗡嗡的唸誦聲自人群裡升騰。香客們紛紛手捏珠串,垂首呢喃,唸的是“大仙護佑”。二人又聽見一陣竊語,有人低聲道:“今兒的‘仙饌’還夠分麼?”
這時又有人回答:“夠,夠!耐心等著便是,總會輪到的。”
原來這是在分“仙饌”。兩人對視一眼,先前同王城守卒交談時,他們已知三仙山的仙山衛會將“仙饌”賜給各寺廟,再由沙門們賜予黎元。人列慢慢挪動,他們在漸漸靠近佈施之處,然而這時,二人卻聽見一陣教人不快的聲響。
說起施濟“仙饌”,他們想起的是在覓鹿村裡“大源道”教主向“走肉”們施粥的情形,因而理所當然地以為沙彌們向眾人施的“仙饌”會是肉粥抑或酒液似的黑漿。但這時他們卻聽見一陣“篤篤”聲,像刀落砧板的聲響。有喇嘛叫道:
“下一位!”
人影擋住前路,他們望不清前頭的景況,卻望見有大片飛濺的黑漿。每一聲剁響之後,便能聽見一陣扭曲的哀鳴。
人列向前蠕動,二人終於看清了前頭的光景。廟前擺一張鐵力木桌,其上鋪一件通肩佛衣。幾個小沙彌站在桌後,目光麻木淡泊,手執金剛鉞刀,對橫臥在佛衣上的一具軀體採生折割。漆黑的血漿濺在他們臉上,如瀑一般自桌緣傾瀉下來,落在下方的血盆中。
而佛衣上躺著的,是一個漆黑的人形,碩大的顱腦,滑溜溜似九腳魚一般的觸角,泥濘一般的肢軀,與員嶠古剎中的和尚們無異。此時沙彌們一刀落下,觸角折斷,那漆黑的人影高聲慘叫。沙彌們卻視若無睹,用油紙將觸角包起,遞與一位香客。
那香客連連叩首,往功德箱裡擲下大把銅錢。一時間,錢幣噹啷聲、慘叫聲、刀剁聲交織於一處,凜然寒風中,眼前之景變得慘淡恐怖。
兩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方驚愚心膽劇顫,前邁一步,喝道:
“你們這是在作甚?”
執刀的沙彌面無表情:“外來的香客麼?這是在分‘仙饌’啊。”
“‘仙饌’?這就是……‘仙饌’?”
一陣惡寒襲向兩人脊背。舉頭一望,眾黎庶皆帶著漫不經心的目光,似對這殺戮司空見慣。原來在岱輿,“仙饌”便是員嶠和尚們的血肉!這時沙彌舉起金剛鉞刀,眼神銳利,彷彿要扎透他們,一種無形的殺氣撲面而來,兩人心頭大警,寒毛直豎,禁不住將手搭上腰間劍柄。
然而沙彌只是將刀放在案板邊,向他們遞出一隻血淋淋的紙包。方才一剎間的威壓感消散了,他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目光淡涼如水:
“要不要?新鮮的‘仙饌’,五百文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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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輿天冷,入了夜,不一時便颳起動地寒風,飄起鵝毛雪,一點點將地面填得潔白。近郊的幽陰密林裡,一駕騾車正緩緩前行。車上盛裝劈柴,一個戴氈帽的車伕執韁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