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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張望,看個不迭。不一時,雪停了,瓦藍的天,刺牙一般的樹,風乾且冷,梟鷹咕咕叫喚,莫不教她驚喜。然而初見新天地的喜悅漸而被寒凍湮滅。小椒一面逃,一面用雪仔細覆去自己行蹤,不知走了幾日夜,身上攜的粱糗吃完了,手腳也漸動彈不得,她倒落在雪中。
她催動自己四體,手足卻已無了知覺。正拼力間,她卻聽聞遠方腳步聲雜沓而來,惡犬狂吠,有人叫道:
“尋到了,在這兒!”
一剎間,小椒如墜深淵。她感到自己胳臂被拉起,整個人如同偶人,兀然自雪中脫出。數個大源道教徒獰笑著,有人扇她頭臉:
“好一個娃碎貨,獨個兒跑出來,害咱們尋了這般久!”
繼而又是一陣拳打腳踢,小椒身上初愈的創傷迸裂,鮮血染紅蘆花襖子。小椒心裡懊喪,這襖子是她和小九爪魚在黃燭光下一針一線縫來的,為此熬了許多日紅眼圈。這時她又感到身上一涼,原是大源道教徒扯裂襖子,將裡頭的粱糗渣子、幾枚火石抖落,盛著小九爪魚的貫耳瓶也掉落在地。
“這是何物?”
一位大源道教徒見了那瓶,兩眼眯起。小椒怕小九爪魚被發覺,慌忙撲上前去,攬住小瓶。“不許動!”
“納來給爺瞧瞧!你愈說不給動,爺便偏要動!”
雨點似的拳腳瘋狂地落下,小椒悶哼著,卻死命不願鬆開。小九爪魚聽聞響動,然而全身乏力。瓶蓋悄然鬆開,祂感到自己落入一個溫熱的所在。小椒悄悄將祂含入口中,藏在舌下。
血腥味愈來愈厚重,小九爪魚聽見女孩兒痛苦的喘息。祂想爬出來大嚷,制止這場暴行,然而祂虛弱得便似一朵霜花,一捏便化。祂聽見踢打聲漸息,有大源道教徒自地上撿起貫耳瓶,不滿道:
“空的!”
“這小女娃,到死還護著一個空瓶兒,好生奇怪。”
說話聲漸而遠去,小九爪魚的心卻吊起。祂艱難地撐起女孩的上頦,自她口裡爬出。大源道教徒已然行遠,茫茫風雪中不見其蹤。煞白的雪地裡,血淋淋的小椒蜷著身,像一隻已安眠的小狸奴。
“小椒——小椒!”
小九爪魚驚恐地大叫。女孩兒的臉龐已顯出死人的青白。祂狠命咬下自己的觸角,塞進女孩嘴裡,然而任祂如何搖晃,小椒皆無動靜,於是祂始知自己對已入黃泉之人無可奈何。這女孩兒年方學歲,卻為庇佑祂而死。
祂從來都被信奉自己的教徒傷害,僅有待祂好的一位卻被殺死。
“小椒……小椒……”小九爪魚哭喊著,觸角在其身上拂過,卻愈不得其傷勢。對待一個死人,祂的神力無可奈何。
一股怒火陡然升騰,若不是那群狼心狗肺的教徒,小椒怎會喪命?小九爪魚最後撬開女孩兒的齒關,縮排她身中。這時最後一個法子,興許可讓其起死回生。神識在漸而破滅,祂四體消融,貫遍小椒全身。
雪原上,一個女孩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
她渾身血汙,赤色的衣衫在風中獵獵。她艱難地伸出手,彷彿尚不能左右自己的肢軀。
手指張張合合,她混沌的頭腦裡漸而想起自己是誰。她自溟海里生,曾在仙山見證過千秋萬代。她曾受萬人拱服,有一尊號為“雍和大仙”。她看向自己皙白的手指,在那不久前仍如漆黑汙泥。她沒能救下她欲救的人,不過是支撐起了一具屍軀。
她的神識不屬於小椒,而屬於雍和大仙。
突然間,一股淒厲的哀鳴自女孩兒口中迸發而出,那是屬於神祗的哀慟之聲。風攪起斗大的雪花,將阡陌夷滅。少女此生唯見得一次的新天地,最終淹沒在一片空無一物的雪白裡。
蝶夢莊周
五年前的覓鹿村裡,流傳著這樣一件傳說。
一夜之間,村中上下皆被血洗。腥氣飄揚十里,血流漂杵。村民挈家帶口地喪命,殘肢碎肉遍地,仿若人間煉獄。
熟稔那村的仙山吏皆知,覓鹿村在宛丘山畔,是“大源道”教徒的窩藏地。那是一夥窮兇極惡的暴徒,素來令仙山衛們感到棘手。然而這夥兇徒卻輕易斃命於那地,不免不教人生疑。一個傳聞如疫病般悄然傳揚:是“閻摩羅王”在那地大開殺戒,取人性命。
冬日穹野慘白,遠遠可見幾匹快馬在雪原上馳騖,蹄聲嘚嘚,濺起大片雪塵。
快馬到覓鹿村口止步,自馬上跳下幾位著棉服的捕班快手,腰繫鐵尺。其中一位是個皂衣少年,一張臉冷得似能掉冰碴子,披一件補綴滿補丁的披風。其餘人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