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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裡卻有人,是一張司晨熟知的面孔,正是那運丁言信。言信見了女人,恭敬地叫道:“玉玦衛大人。”女人說:“帶她離開,不論發生了何事,皆不要教她自船中出來。”
司晨正懵頭懵腦,不知他們在說什麼。然而見女人臉上的從容被抹去,便也知曉現下是十萬火急的事態了。遠處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撞鐘一般,迴音大響。司晨望著言信,驚詫道:“你們認識?”
言信說:“我是玉玦衛大人的部屬,自然識得的。大人說你天資穎悟,若是加以指點,往日必能出人頭地,不會淹留於瀛洲。她也感你救命之恩,決意要保住你。”女人一笑,“走罷,離此地愈遠愈好。那仙山衛要來了,若我今日能取他項上人頭,罩在瀛洲之上的悽風苦雨也該散了。往後咱們皆不再是輿隸,而是個能正大光明在瀛洲過活的尋常人。”
司晨啞口無言。她聽說過許多關於玉玦衛的傳說。傳聞那是一個英姿勃發的女子,持一柄紅銅火龍槍,槍出如神。她還聽聞,輿隸們將其視為瀛洲的希望,只有玉玦衛能將統攝瀛洲多年的黑暗撕裂。
然而她卻知曉,女人並非鋼筋鐵骨的神將,而是肉胎凡軀之人,也會受傷,也要進食水。她望見女人即將旋身而去,再度投入火光裡,將與仙山衛廝殺。火焰像一塊急促抖動的絲綢,行將將其吞沒。司晨忽聽到一陣陣悽烈的慘叫聲,從浮橋的那頭,那撞鐘似的腳步聲傳來了,雖未見人,鮮紅的血卻先濺了一路,斷肢殘臂亂飛,有個蒼老的聲音笑道:
“玉玦衛,你在何處?上回你自老夫指縫走脫,而今咱們間當啟第二合廝殺了!”
司晨感到恐懼,她有預感,那絕非女人能應付的敵手。先前自海中救起女人時,她便已見過那猙獰翻卷的創口,能重創這樣的女人的人,也定是極可怖的。玉玦衛在仙山衛中僅排第九,而居第十的玉印衛又在關內,可說她幾乎不是大多仙山衛的對手。
女人是在送死。
這念頭忽如初生雛雀一般破卵而出。司晨伸出手去,猛地牽住了女人的衣角。
“怎麼了?”女人回首,微笑著望向她。
司晨的喉嚨裡似塞了一團布,半晌才囁嚅道:“別……別去。去了……會死的。”
腳步聲愈來愈近,好似鳴響的、預示著死亡的金鐘。狂濤怒吼,焰苗燭天,瀛洲彷彿被剝去了璀璨明麗的金箔殼子,顯出酷烈的一面。司晨喉頭哽咽,莫非自己真是如如意衛所說的喪門星,自己身畔之人皆會遭殃?這給她帶來安穩之日的女人,也要離自己而去了麼?
女人粲然一笑,拍了拍她的頭,“死又有何妨?上回接戰時,我本就該喪命的了,是你救我一命,教我能苟延至今日。”
她忽而回身,攬住了司晨。司晨感到自己落入了一個爐膛似的火熱的懷抱,那抱住她的臂膀堅實、溫暖,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如此擁抱。不知覺間,淚水潸潸而落,打溼了衣衫。女人在她耳邊輕聲細語:“你說得對,咱們素昧平生。我並非你孃親,也做不得你親人,然而當日你既願為我放棄自戕之念,而今我也能為你放棄苟全餘生之機。瀛洲的火定會再度燃起,若今日不成,我希望你也會是往後點燃瀛洲之火的人,司晨。”
她放開司晨,最後深深地凝望著這個瘦小、倔犟如野草的女孩兒,忽而笑了。“真像。你同小時候的我,真是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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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晨啞然,望著女人轉過身去,向著灼目的烈焰裡走去。她想叫嚷,卻被言信猛地捉住臂膀,拉入船中。艙門被用力闔上,唯有蒙著油紙的軒窗上投下一片朦朧的影子。於是外頭的一切都成了一場皮影戲,她只可在臺下觀看,而無從涉足。
她望見一個魁梧如山嶽的影子在浮橋一頭而來,她聽見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嗜血的笑意:“玉玦衛,若不是你大發無用的善心,時常同這女娃娃見面,老夫還尋不到你的下落呢!”
玉玦衛笑道:“老匹夫,老孃光明正大直來橫去,早想擰斷你那老二,怎會避你?”
司晨聽到了谹谹雷聲,那是兩位仙山衛猛踏在浮橋上、教木板開裂的動地聲;她聽到了颯颯風聲,那是火龍槍與兵戈的交鋒聲;她望見了兩條影子如急電,分而又合,合而又分。竹舫震顫著,彷彿行將破裂,仙山衛間的爭鬥似能撼碎屋宇。她心驚肉跳,感到言信扶著自己的臂膀上也滿是冷汗。
突然間,一切聲息戛然而止。
司晨望著軒窗,看到了這一趟皮影戲的收場。鮮血如泉濺湧,灑落在窗紙上,彷彿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