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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情

青竹整個人像枯樹被颶風搖了一把,手臂落葉般脫力地墜下來,險些被未收勢的搖光削去半邊肩膀,不敢置信地呆滯在原地,“阿餚”

沈珺扭過頭看那個憑空出現的人影,“阿、餚?”

紛紜的記憶混雜著方才聽見的隻言片語,如同冬風嘶咽揉碎殘花敗柳。

洛餚重重地閉上眼,再睜開。

“沈珺。”

他的目光落在沈珺血色浸透的右臂,感受到自己每向那兩人邁進一步,氣氛的微妙就愈發濃厚一分。

直到洛餚一手牽住沈珺腕間,一手攬過肩把他裹入懷中,用身形將他與妖氣凌人的青竹分開稍許,手掌覆蓋在他脊背時發覺他輕微的顫抖。

洛餚看見沈珺背後,屍與血的花開了滿地,同時聽見自己身後,青竹再次喚了他一聲:“阿餚。”

不禁由此生出一種——棋已下到死局的感受。

一雙手也環上他的腰間,帶著幾乎要勒進骨肉的力道。

越嵌越緊,卻反倒像滄州重逢時一樣,讓他錯覺沈珺此舉只是為了一探心跳。

他勾起指邊的青絲繞了兩圈,嗅到清冽竹香混雜著血的腥味。

沉默中唯有體溫在彼此間傳遞,口腔內卻是乾澀,如同已經訴說過千言萬語。

髮絲纏在左手小指上,停了數個呼吸之後,洛餚將身前人推開,沉下聲道:“你算計我。”

沈珺長眉一蹙,還未來得及開口,洛餚已抽回他小臂上的六如劍。

“仙君一面與我談情,又一面背地裡謀害,腹裡的彎彎繞繞真讓人防不勝防。”

語畢竟是屈肘將青竹一搡,“走。”

“走?”

搖光與六如急促相撞時劃出鳳鳴般的尖嘯,化成錐子,從耳蝸釘進心口,“你今日若護他離開,便是自此與卻月觀勢不兩立。”

洛餚卯力接下一劍,“自此?仙君與我不本就是逢場作戲?”

沈珺微窒須臾,“此事我以後再同你解釋。”

“以後啊”洛餚咂摸了一下這個詞,“還有以後嗎。”

話音剛落,他們就同時感受到一陣靈息震盪,修為之高深幾乎讓人站不住腳,洛餚面上表情霎時凝固,半回眸朝定在原地不動的青竹斥道:“滾。”

遙遙有威嚴燄然的人聲傳來:“那蛇妖與鬼修皆在此。”

青竹慢半拍地吐了吐信子,張口剛想說些什麼,可音節還未冒來就突然身形一晃。

沈珺瞥見那猝然消失的人影,瘡痍中只剩洛餚卓然孤另,一時間好似被難以名狀的情緒淹沒,朦朦朧朧地想自己或許隱有執念未解,痛恨無能為力、痛恨無可挽回。

刺出長劍的速度快得像一個換氣,搖光竟然輕而易舉地抵在了洛餚頸前。猶琥珀駐留千萬年的瞳眸,如將天光攫取,亮得驚心動魄。

沈珺半邊面頰還濺著柳惜斷臂時的血,卻是平靜地質問道:“你想死嗎?”

大殿內瞬息之間變得嘈雜,諸如“此鬼修與妖道有染”與“乾元銀光洞已墮入魔道”之聲此起彼伏,在看清屍首遍地的慘狀後皆陷入短暫的靜默。

映山怒火攻心,再見洛餚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見搖光已制住鬼修命脈,硬生生收住勢,“沈珺,殺了他。”

雁翎之主當即激昂道:“殺之不足以洩憤。”

“峨眉山亦有弟子傷亡,仙君理應為我等做主。”

“大卸八塊、斬首示眾!”

沈珺連胸脯的呼吸起伏都微弱得宛若沒有似的,那柄篆日刻月、與心脈相系的寶劍不近不退,穩穩停在頸間,“此事與你到底有無關聯?”

洛餚定定地看著他,“沒有。”

“那你為何讓他離開?”

洛餚湊近道:“你沒聽見他說了什麼嗎?”

“你沒看見他做了什麼嗎!”

沈珺劇烈地提起一口氣,目光落在長劍之上。

卻在劍刃後,看清洛餚脖頸還殘留著一圈淡淡的紅痕。

無暇面容下的無名火再次翻湧,這種感受和他看見那人手掌刀痕,結果還被搪塞為“練劍所傷”之時相同。一時不知是惱他放走了青竹,還是更惱他好整以暇的態度,偏偏始作俑者反倒不甚在意,端著一慣懶散語調,此刻甚至正在問他:“仙君要殺我?”

沈珺只覺牙關被咬得痠痛,冷言譏誚道:“怎麼,怕沒人給你弔唁?”

誰料洛餚竟然很輕地說:“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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