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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三月,平南王尚可喜以年老多病為由,上疏朝廷告歸遼東,並疏請皇上恩准他的兒子尚之信沿襲藩王之位,繼續頂替他坐鎮廣東。在這天子腳下,但凡是府上有人在朝廷做高官兒的無不知道皇上撤藩的念頭已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尤其是在南苑突遇朱三太子的同黨夜襲御帳一事之後,皇上撤藩的決心更是有增無減。而偌大的朝廷,文武百官中卻唯有老爺與戶部尚書米思翰,刑部尚書莫洛等寥寥無幾的幾個大人,堅決主張撤藩,與皇上的意思一致。
&esp;&esp;最終皇上下旨稱讚平南王“識大體”,恩准其告歸遼東,並賞賜給他一大筆養老銀子,但不准他的兒子尚之信沿襲藩王之位。張貼在京城大街小巷各個角落裡的聖諭中這樣寫道:廣東已定,坐鎮藩王已大無必要,著尚之信隨父尚可喜一同告歸遼東,不得有誤。
&esp;&esp;聖諭一下,平西王吳三桂立馬上疏請求皇上撤藩,沒過多久,定南王耿精忠也極力效仿,懇求朝廷撤藩。皇上順水推舟,昭告天下即日撤除三藩,收回平西王吳三桂,平南王尚可喜,定南王耿精忠手上的兵權,三位藩王俸祿增加一倍,各自返鄉頤養天年。如此一來,老爺和當初贊成撤藩的幾個大臣在朝中威望日增,而過去那些極力反對撤藩的人如今卻是捶胸頓足,追悔莫及。
&esp;&esp;府裡要給公子辦喜事兒了,老爺給廣東的盧家下了重聘,並請來道士算卦,擇期三月十五黃道吉日迎娶盧姑娘進府。而出乎意料的是,給公子填房的側室竟然是寒玉,她的身份一下子從丫鬟變成了主子,府裡的人這些天見到她都恭恭敬敬地給她問安,又因為寒玉孃家姓顏,大夥兒進進出出都稱呼她為顏主子。
&esp;&esp;寒玉臉上並沒有露出絲毫沾沾自喜的神色,待我們也一如往昔,並不曾擺出一副做主子的架勢來,故而府上的丫鬟小廝都很樂意和她相處。公子因病誤了今年的廷對,在榻上躺了近兩個月,眼下總算漸漸好了不少。不過傅太醫說千萬不能有所鬆懈,還是在房裡多將養些日子為好。黏在門窗上的那些驅鬼符終於被揭了下來,換成了大紅色的“囍”字,府裡房樑上的彩漆也被重新繪製並貼上了耀眼的金箔圖紋,廊柱粉刷一新,房樑上繞上了大紅色的綢緞。
&esp;&esp;公子和盧姑娘的婚房設在了前府,從今往後,我們就不住在後院兒了。淳雅如今也大了,她的閨房被移到了後院兒格格原先住的地方。當然,自然不是過去的樣子了,大奶奶給淳雅的屋子大肆翻修了一下,移了好些金銀玉器進去,一邁進門檻兒就知道是上三旗閨秀才有的規制。寒玉在前府有了自己的屋子,原來和她同屋的碧桃則搬來和我一塊兒住,就在公子那間婚房的外進。成親之後,婚房便是公子的臥室,而即將成為我們府上大少奶奶的盧姑娘的房間則緊挨著大奶奶的正房。
&esp;&esp;婚期越來越近了,天也一日日回暖,園子裡花團錦簇,燕妒鶯慚。府裡這幾年接二連三地遇事,上上下下無不盼著新少奶奶的進府能徹底衝散這鬱積多日的陰霾。我捧著花房新培植的杜鵑花的盆景兒沿著迴廊往公子房裡走,剛走到院兒門口就聽見裡頭說話的聲音。我走近,房門微開著,公子躺在裡屋的榻子上,寒玉手裡端著藥碗兒坐在榻前的圓凳上,低頭不語,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
&esp;&esp;我頓住步子,正琢磨著該不該這會兒進屋的時候忽見公子看著寒玉道:“你跟我說實話,毓菱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寒玉緩緩用瓷勺子輕攪著碗裡的藥,半晌不言語,公子抬高嗓音,“前年過年的時候見你在府上我就覺得不對勁兒,毓菱要是真的回南了,你為何不跟在她身邊?也是我一直把你想得太善了,心想自小一塊兒長大的,總不該有那麼些心思。如今看來,我當真是瞎了眼,錯看了你……”說罷轉過身連著咳了幾聲,寒玉一驚,忙起身拿著帕子遞過去,公子回過頭一把推開寒玉的手,藥碗兒“嗙當”一聲掉落在地上,瓷片兒驀地碎成幾瓣。寒玉怵著,衣襟上被潑了一灘深棕色的藥漬,公子看著她厲聲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esp;&esp;寒玉輕咬著嘴唇在榻前站了會兒,忽地捂住嘴轉過身跑了出來,一到屋門口就看見了我,我愣愣地看了她會兒,福了福身道:“顏主子萬福。”寒玉撇過臉輕抹了抹眼角,側著身子跨過門檻兒急著跑出了院子。我從沒見寒玉掉過眼淚,也不曾見公子對著誰生這麼大的氣。近來見天都有人說寒玉命好,準是上輩子積了厚德,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