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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臣露出個混不吝的笑容:“無妨,明兒我就去東宮給太子請安,只管把這一顆孝心捧出來,叫太子爺瞧個明白。”

周炳卻眉頭緊鎖:“關有忠看過你妹妹的八字,日坐貴人,傷官星月支得令,是命中帶子的命相。若不給他個交代,此事恐怕難了。”

周玉臣不慌不忙,將桌案上的戒尺託在手中,笑道:“喏,此物可解。”

周燕官驚異扭頭看周玉臣,怎麼說了這半天,還是要捱打?

周炳也一愣。

只聽周玉臣道:“您不是教過我麼?以忠事君,皇上心中自然有數。”

說著,周玉臣將戒尺高高托起,道:

“打完我,關家的交代有了,乾爹依然是皇上的孤臣,而我呢——就可以捧著這傷口,到太子面前演一出[怒為紅顏,父子離心]的大龍鳳。那時候,就算我要進東宮當差,王知恩也說不得什麼。”

戒尺之罰,此事可定為家事。

加上週玉臣今日的“表演”,可假作是小兒女的情投意合,以建昌侯關有忠的脾性,宦官的女兒他尚且能捏著鼻子忍忍,宦官的女人可就未必了!

周燕官也聽明白了,她旋即攤開掌心,道:

“這事我也有份。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她挨多少下,我就挨多少下!”

周炳一震,目光落在牆壁的那副《商湯見伊尹》上,這是他年輕所畫。一華服貴人在草廬前,一平民正在為他開門,兩人四目相交,臉上的笑容真摯。畫上的題跋寫著:“君臣一心,共底隆平。”

當年落筆時,他寫得如此鄭重而虔心。

如今這鐵畫銀鉤、容與風流,反倒叫他不忍再看,亦不敢再看。

周炳握住戒尺,緩緩揚起胳膊。

啪!

翌日。景福宮。

寬廣殿宇中,十二金龍直射雲霄。

眾人凝肅地站著,幾位皇子在前,朝臣在後。

這是年後的第一次朝議,那位一直聖體不豫的皇帝,終於再次臨朝。

天授帝一身布衣寬袍,瘦削的身形高大,恣意閒適得像個風流文人。他立在臺階上,手裡盤著一隻藍田玉八卦牌,道:

“你是說,打傷錦衣衛的賊人,就是京郊的流民?”

太子喉嚨發緊,繼續道:

“……是,父皇聖德天覆,心憐燕雲兩地的百姓。兒臣謹遵聖意,早早就在京郊安置了救濟點。可他們藉機生事,竟在京城下喧鬧打砸、驚擾旅商!兒臣查過,張瞻同黨被劫,和流民打砸是同一時間,可見早有計謀。”

天授帝不置一言,緩緩盤弄八卦牌。

就在此刻,五皇子突然道:

“二哥,燕雲百姓是失了田地,才不得不來京城謀求生計。節前,戶部是設了幾處救濟點,但粥米薄如清水、棉衣填著柳絮、安置點又寥寥無幾。一場元宵大雪,凍死者四十有一!如此群情激憤,才有了打砸之事。”

斯言一出,太子怒目相視!

五皇子賢名在外,是朝野皆知的“賢德人”,表面兄友弟恭,實際上明裡暗裡裡一直在找太子的錯處。

戶部尚書胡伯言也坐不住了,連忙道:

“稟皇上,這兩年各地豐歉不一,各個州的存糧本就有限。去年[蔑裡幹]來犯,幾場戰役下來消耗頗大,最近潘處道往燕州平亂,戶部又調撥了一批糧草。再加上冬季結冰,河道運力不足,京中本就物資欠缺。臣等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

五皇子的目光,與聞人鶴碰了一下,聞人鶴立即道:

“雲州失守已經有數月,緣何不早做準備?好,就算是潘處道調走了糧草,那柳絮棉衣、安置點又是怎麼回事?一座鰲山燈耗費了多少木材絲綢?多少工匠丁壯?怎麼建燈就有材料,建棚屋就不夠了?一牆之隔,這邊歡度佳節,那邊百姓卻凍斃在天子腳下!直把良民逼作賊寇!你們不覺得可恥嗎?!”

太子驚怒地看了一眼聞人鶴,他是前任首輔聞人決的子侄,聞人決去位後,聞人鶴任職吏部給事中,一向十分低調。今天不知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了!

次輔秦幼節未說話,他的門生高聲道:

“聞人鶴!鰲山燈是為了頌讚天子之德,與民同樂!你口中的[你們]是誰?是太子還是皇上?不妨說個明白!”

又有人道:

“聞人鶴這是對朝廷不滿呢!他與張瞻有舊,頻頻探望張家遺孀。朝堂之上,他都敢對聖人口出咄咄,私底下想必早已是憤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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