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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四面圍困青龍山。

血戰竟日,“老虎”大隊斷糧兩天了。

林強死了,趙勇重傷。

李彪憑著傘兵刀劈砍出來的威信,帶領大家且戰且退,進了一條深谷。

追兵還死死追著他們不放。

槍聲零零落落。

但頭號敵人是飢餓!

他們只好打野兔野蛇吃,刨野蘑菇充飢。

飢餓使他們忘記了一切危險,吃起什麼都肆無忌憚。結果,李彪和幾十個弟兄們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開始浮腫,皮肉像發酵似的,手一按就是一個青紫的坑。

隨著夜幕的降臨.一堆堆篝火燃了起來。

聚在篝火旁的“老虎”弟兄們全泡在雨水裡,彷彿連骨頭都浸透了。

營地一片沉寂。

很多人都不知道下一步將奔赴何方。

自從一路退到這裡,沉悶的氣氛便像林中的瘴氣一樣,籠上了弟兄們的心頭。

李彪木然地站在一個高坡上,他面前是一堆還在燃燒的殘火,微弱的火光將他的臉膛映得發紅。

雨還在下,且越下越大了,他單薄的軍裝全被雨水打溼了,袖口和衣角不停地向下滴水。身後是陰暗的樹林,雨點落在寬大樹葉上,發出連續不斷的沙沙聲。

殘敗的篝火旁站滿了人。

遠處用樹藤臨時搭起的幾個窩棚門口也擠滿了人。

“彪哥,我們怎麼走錯方向了?”

李彪只能重複說;“我們接著走,距離南京越遠越好。”

他想笑一下,他覺著他應該微笑著,然而咧了咧嘴,他馬上意識到,這個卑怯的笑決不比哭更好看。

為了掩飾這一小小的失敗,李彪抬起僵硬的手臂抹了把臉,既抹掉了臉膛上的雨水,也抹掉了那個不成功笑的殘餘。

突然.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冷不丁響了一,聲悶悶的.帶著嗡嗡餘音。

李彪吃了一驚,他以為這一是哪個絕望的傢伙向他打冷槍。他匆忙跳下了土坡。下了土坡,他才注意到,許多弟兄在往篝火後面的窩棚擠。

他也跟著往窩棚擠,擠到近前一看,那個原來拄靠在窩棚口的趙勇已倒在血泊中,半個天靈蓋都被打飛了。他髒脖子下窩了一片緩緩流淌的血,帶著腥味的槍管上也糊滿血。他歪著血肉模糊的腦袋側依在窩棚邊上,兩隻凸暴的眼睛永遠閉上了。

邊上的戰士說,趙勇對著自己的下巴摟了一槍。

李彪一陣悽然。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的腿禁不住抖了起來。看著趙勇的屍體,他不知該說什麼。

他覺著這一不但打死了那個絕望的老大,也打穿了弟兄們鐵一般堅硬的生存意志。

周圍的火光中和黑暗中響起了一片喧囂。

有人有人嘆息,有人叫罵,還有人瘋狂地大笑。災難已不再是虛幻的推測,災難變得真實可感了。它是鮮血,是屍體,是山一般的墳墓,極有可能成為弟兄們的最後一站。

“螞蟥!螞蟥!”弟兄們突然變得瘋狂了。

一股股潮溼發腥的氣味卻變得濃烈.李彪左腿的小腿肚上很疼,用手一摸,發現兩條旱螞蟥已鑽進了他的皮肉,他急忙揪了出來,在手心裡搓著幾下後又將死螞蟥生吞下去。

毒蚊子嗡嗡吟吟在窩棚中飛。

李彪拍打這螞蟥,堅韌地說:“接著走!我們一定要把敵人引出青龍山。”

然後李彪開始捲起褲腿,對付正在吸吮著他生命漿汁的螞蟥。那兩隻趴在他小腿上的螞蟥都很大,肚子凸凸的,帶著吸盤的半個身子已鑽入了他的皮肉中。

他點起一縷帶怪味的幹藤,燻了好一陣子,才把它們從腿肚上燻下來。他把沾著自己鮮血的螞蟥,提到一塊石頭上,惡狠狠地用腳去踩、去碾,彷彿踩著、碾著一個骯髒的世界。

眾人鼓著眼珠子,看著瘋狂的李彪。

毒蚊子在李彪身邊嗡嗡亂叫,對著他裸露的頭部,脖子和手臂頻頻發動攻勢。它們是螞蟥卑鄙的同盟者,雙腳踩碾螞蟥時,兩隻手也揮舞起來,“劈里啪啦”,在臉上脖子上四處亂打。

他們邊打邊走。

一路上陸續發現一些日本士兵的屍體,這些屍體或仰著,或臥著,或依著山石,或靠著路旁的樹幹,大都僵硬了。有的屍體上爬滿螞蟥和山蠅,看了讓人直想嘔吐。死亡的氣息帶著屍體發出的異味瀰漫在山間的道路上。

開始,李彪還感到悲哀,感到恐懼,後來,這悲哀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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