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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家裡也不富裕,就為了趕工多掙點錢,給老母買藥治病,所以才天沒亮就出門,結果就被害了,挺老實勤快的一個小夥子,人也孝順,怎麼就攤上這個事了呢,老天不長眼啊。”
“唉,還不是邪祟鬧的,也不知道下一個輪到誰,住在這城中,誰逃得過啊。”
眾人頓時心有慼慼焉,嘆著氣不再說話。
路乘聽得懵懵懂懂,卻也明白了一件事,棺槨中的應該就是他進城那日所見的死者,算起來這是他進城的第六日,而死者死於進城前夜,今日正好是出殯的頭七。
他不由往棺槨處多望了兩眼,恰好,抬棺的力夫似乎是踩到了什麼,身體頓時失去重心,棺槨“砰”一聲跌於地面,棺蓋滑開,露出蒼白腐敗的臉孔,曝於日下。
一位隨行在旁的老婦連忙撲上前,想將棺蓋再次蓋上,卻不經意對上兒子的臉孔,頓時悲傷難抑,倒在棺邊,哭聲暗啞,想來也是這幾日間哭了太多,此刻已經哭不太出聲音,只是其間斷腸之悲痛,卻是未曾減少分毫,聽得街邊眾人皆是面露不忍,更有同情者,不由跟著一起掩面而泣。
送葬隊伍中的其餘親屬近鄰上前連連安撫,好一會兒,才將老婦扶起,抬著棺槨重新上路。
嗩吶聲遠去,擁堵的人群漸漸散開,路乘跟著商硯書一起離開,卻忍不住頻頻回頭,望著那漸行漸遠的棺槨與老婦。
但是很快,在商硯書問他要不要去茶樓歇息吃點點心時,路乘又揚起笑容,開開心心道:“要。”
兩人到二樓臨窗的位置坐下,以商硯書的目力,仍能遠遠地看到那支送葬的隊伍,他支著下頜,跟路乘閒談說:“你倒是完全不在意。”
他原本以為路乘跟他一樣,是天生的沒心沒肺,所以對找邪祟一事完全不上心,但是方才看來,似乎又不是這樣,眾人因老婦的哀哭觸動時,商硯書是完全的不為所動,只將其視作看臺上的悲喜戲劇,抽離其外,冷眼旁觀,可是路乘不是這樣,觀其方才的表現,顯然是有被觸動的,但是一轉頭,聽到吃點心就又快快樂樂起來,弄得商硯書也有些鬧不清他這徒弟的脾性,究竟是有心沒心。
“什麼?師父你說剛剛那個?”路乘反應過來,說,“我在意啊。”
雖然萬物一府,死生同狀,但是經歷過哥哥的死訊,路乘對於人世死別的悲苦,也是能夠體悟一二的,單看見屍體時他可以不在意,因為屍體只是屍體,但是看到因喪子而悲慟大哭的老婦時,他卻是會在意的。
“那你一點都不急?”商硯書眉梢一挑。
既然在意,那路乘怎麼還跟他閒坐在這兒,不像那兩個傻小子一樣,滿城跑去找邪祟呢?
“因為有師父在啊。”路乘理所當然,在他看來,他哥哥無所不能,有他哥哥在,那就一切都不用操心,雖然商硯書這幾天一副閒逛的散漫模樣,追查邪祟一事毫無進度,但他深信商硯書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說不準是有什麼計劃,只是假裝做出不調查閒逛的樣子,在迷惑敵人,沒錯,一定是這樣,別人都被表象欺騙了,只有他慧眼如炬,一下看穿了哥哥的計劃,所以路乘便也安心地跟著一起閒逛,對追查邪祟半點不急。
聽完路乘的解釋,商硯書也不由愣了愣,他著實沒想到路乘對他信任至此,竟能合理找出這般離譜的理由替他美化,他不由想,說不準他將真實身份告訴對方後,路乘也會覺得那些惡名是旁人對他的誹謗和迫害,哪怕他與全世界為敵,那也一定是全世界的錯。
這真是……商硯書一面覺得他這徒弟傻得無可救藥,一面又覺得心情奇妙,難以形容。
他迎著路乘全心信賴的眼神,突然彎著唇說:“愛徒,你想不想早點找到邪祟?”
“想啊!”路乘眼睛一亮,用力點頭。
“那就跟為師去一個地方。”商硯書起身要走。
“可是點心還沒上……”路乘看了眼樓下,他們剛剛才點了點心呢,已經付過錢了。
“不要了,為師帶你去吃別的,保管比這茶樓的凡人點心好吃。”商硯書神秘地眨眨眼,路乘問他到底吃什麼時,卻只是笑而不語。
兩人離開茶樓後,徑直回了方府。
此刻是午間,郭朝陽杜子衡還在外面找邪祟,方道文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出門了,府中的下人們用過飯,沒有其他閒雜事項,大多都在休息,是以商硯書路乘進府這一路,都沒碰上什麼人。
跟著商硯書左拐右拐一通後,路乘終於到了目的地,位於方府中苑的那片靈藥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