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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他來拜會人的道理。他爹過年時禮物拜帖一次不落,但就連跟著去拜年的易明堂都感到了,宋爺對他雖還是笑容不變,給的紅包也還是那麼厚,然而他與爹之間那種你可以捶我一拳,我可以踹你一腳的親密無間已蕩然無存。拜年時,他與他爹坐在中庭花梨木圈椅上,已與四下絡繹不絕來拜會宋爺的普通客人沒甚區別。
回去的路上,易師父面無表情,沉默不語,易明堂想掏出紅包來數多少壓歲錢,瞥見他爹的臉色也沒敢當面數。
正月裡原本荷包闊綽,多少零嘴小玩意都等著這時買,可不知為何,宋爺給的壓歲紅包易明堂一直收著,連開啟都不曾。他也沒想那麼多,只是每次見到那紅包,都想起他爹坐在一眾客人中間端著茶微笑到嘴角發僵的模樣,時間越長,他記得越清楚,那是一種被人刻意冷落後,為了顧忌彼此的面子而露出來的強顏歡笑,他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卻本能地知道,若不是念著義結金蘭這四個字,他爹恐怕早已拂袖離開。
再後來,發生了一件事令易明堂印象深刻。
有天,許久沒登門的傅爺與榮叔一起來了。傅爺依舊笑容可親,榮叔依舊面色冷峻,然而一向樂呵呵當和事老的易師父,這回見到他們倆卻沒了笑臉。
他穿上平時捨不得穿的好衣裳,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正襟危坐,請徒弟們看茶。傅爺與榮叔喝了茶,正要跟他把來意說清楚,易師父忽然一撩長衫下襬,走到廳堂正中,一擺手道:“我們兄弟很久沒切磋,愚兄最近對易家拳有些新想法,賢弟是大家,請指教。”
傅爺與榮叔對視一眼,笑著推辭:“在兩位哥哥面前哪裡輪到我稱大家,更加談不上指教,只要是易家拳,那肯定好,犯不著我獻醜。”
易師父手勢不變:“請指教。”
傅爺笑意漸退,問:“您這是為難小弟。”
易師父看著他,加重語氣道:“請指教。”
傅爺沉下臉,從椅子上站起,將長衫下襬撩起束好,淡淡道:“既然老哥誠意相邀,那小弟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走到花廳正中,拱了拱手。易師父伸出手:“請。”
傅爺笑了笑,突然間手腳並用,搶攻而上,他以腿法聞名江湖,下腿又狠又快,虎虎生風,且攻勢凌厲,一時間只見殘影。易師父以退為主,手上拳法卻無甚變化,依舊是大開大合,雄健渾樸的易家拳路數。傅爺不禁有些想笑,他與易師父之前都不知道交手過招多少回,且易師父為人並不藏私,所謂易家拳路數他早已熟稔於心。現下說什麼對易家拳有新想法,可來回不還是擋、轉、攻這類三板斧?兄弟們之間切磋是可以,但真要動手拼命,又豈是他狠戾腿法的對手。
眼見易師父在他攻勢下連連後退,只剩守勢,似乎再過半盞茶功夫,他連這守勢也維持不下去。傅爺心生不屑,又有些得意,恨不得當場便踹翻這位半點益處沒有,一遇到事反倒老來囉嗦,阻手阻腳的老哥哥。
就在這時,傅爺耳邊傳來一聲咳嗽。
那是榮叔的聲音,他清咳後便狀似無意,端起茶喝了一口。
這令傅爺瞬間清醒意識到,他這會不在別處,而是身在易家,對手是易師父,於情於理都不該贏得太過。於是他打算下一招點中易師父膝蓋側彎處,令他屈半膝即可,這代表著一種強勢的姿態,我贏了你,我給了你面子,所以沒讓你輸得太難看。
同時他還帶了不為人知的挑釁,省城武術界把易師父推得極高,都說他不如,這回他偏要讓人看看,到底誰比誰不如。
他微微朝易師父一笑道:“得罪了,老哥。”
說話間他搶先出招,橫掃腰側,易師父避開,他的腳卻中途一拐,點向易師父膝蓋。這時兩人雙目接觸,這一腳原本是想踢到穴位令他痠軟便罷,然而就在電光雷閃的瞬間,傅爺想起易師父如何假正經,如何三番兩次在外人面前仗著兄長的身份對他頗有責備,如何一身正氣反襯得他不是個東西,一股他也意識不到的恨意湧了上來,他腳下招數一邊,以一掃千鈞之勢直取半月彎骨頭。
他是正兒八經的外家功夫,飛腳過去,疾風如箭,已無回頭的可能。
傅爺慣常帶笑的臉此刻面露猙獰,就如撲向獵物期待咬破喉管的狼,已開始預感那快意何等酣暢淋漓。他以為易師父要慌亂失色,然而沒有,離得近了,他甚至聽見易師父輕嘆了一聲。
就如惋惜無可奈何花落去,他拳路猛然一變,一手格擋,一手長開當空便抓了過來。
從來沒有這樣的打法,